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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景鸢的心不上不下的,他缓了过来,就下了床,右手掉着打着石膏,应该是当时为了逆转方向盘造成的。他顾不上周身的痛楚,让保镖带着他走向裴谨的房间。
每走一步,他其实都很忐忑,不安地抿紧唇,他害怕看到裴谨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更害怕他还没走到对方身边,就有人来告诉他裴谨不行了。
幸好,安然无恙地走到门口,主人家的家庭医生也过来了,告诉他裴谨已经苏醒,看上去状态还不错。
江景鸢心落到了实处,一推开门,果然看到了坐起来的裴谨,对方眸子明亮,眼里尽是柔和的光,像冬日的暖阳,带着苦尽甘来的希望。
“阿鸢,过来…”他向他招手。
江景鸢忍不住扬起唇角,下一刻他的脚步顿住了,瞳孔放大,全身僵硬,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怎么会…
裴谨身边,怎么冒起了黑雾…
心脏仿佛被人捏住,他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地闭眼又再次睁眼,还是有…弥漫在对方四周,看得清清楚楚。
人在遇见不想面对的事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逃避,江景鸢大睁着眼揺了摇头,他猛地后退,然后逃离了房间。
裴谨剧烈地咳嗽一阵,甚至没法叫对方,只能惊慌地让保镖出去看。
末了问床边的其他人,“我脸色看起来很难看吗?”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不是被伤到了毁容了?”
“裴总,没有啊。”床边的保镖回答道,“您脸色看起来,其实比江少的要好一些,有些许刮伤,但是绝对没有毁容。”
裴谨实在是没多少力气,他撑得太过了,如果自己现在下床,不过是徒增狼狈,于是只能眼巴巴地望向门外。
没过几分钟,江景鸢又再次回来了,对方看着他,眸底有一闪而过的悲伤的神色,他走过来坐在床边,拉起裴谨的手,“裴先生,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裴谨摇头,他心疼地望一眼江景鸢的胳膊,好像真的,和他在一起后,对方三天两头地受伤,他好像真的没有给对方带来过什么好运气。
“阿鸢刚刚怎么了,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样。”裴谨眼底是化不去的担忧,然后缱绻地笑了,“难不成裴先生看起来真的很糟糕?”
江景鸢摇头,眼眶有些湿润,于是他低下头,“我只是有些害怕,害怕这都是假的,害怕下一刻,你就消失了。”他独自背着裴谨走的那几个小时,有很长一段时间,裴谨都没有再回答过他,呼吸几近于无,身体冰凉,他的耳边只有大雨声和自己的心跳声,仿佛已经走到了绝境,现在回想起来,连那彩虹,都像是幻觉。
“害,有阿鸢这样福泽深厚的人在身边,上天一定会眷顾我们的。”裴谨眉眼温柔,“刚那位医生说了,以我素来的身体状况,光是车从山崖滚落下来,内脏挤压都会要我的命,可是我现在好好的,是一个伟大的奇迹,是阿鸢造就的奇迹。”
可是江景鸢的神色并没有因为裴谨的话而轻松多少。
裴谨无奈地看着他,“你总不能害怕我是回光返照吧阿鸢…”他哭笑不得,“医生说了,不是的,就是有点发烧和肺炎而已,雨一停,就去医院。”裴谨甚至向江景鸢举起手机,“喏,阿鸢看,半夜雨就停了。”
江景鸢单手轻轻抱住了裴谨,裴谨的手慢慢垂下,“是我不好,考虑不周全,吓到你了。”他也一度以为江景鸢死了,所以他理解对方的害怕,于是他轻轻拍着江景鸢的肩背,“阿鸢从未这样失控和难过过,都是裴先生的错。”
“不是裴先生的错。”江景鸢靠在他瘦削的肩上,“是我,我太自信,以为能妥善处理好卫竞川的事儿。”
“那个小人缠了我们那么久了,哪有那么简单搞定。”裴谨顿了顿,“不过这次,非法拘禁,持枪攻击,买凶杀人,在如今的天下,阿鸢,我不会让他从监狱里出来了。”虽然还是很想跺了对方。
江景鸢已经没有余力去在意卫竞川了,他从裴谨怀抱里出来,“裴先生,可以联系直升飞机过来吗?我不想留在这里,这里让我很难受,我想赶紧回家。”
“可以。”裴谨正打算打电话,又听到对方说——
“今夜雨停就走,让他们提前过来。”
裴谨看了江景鸢一眼,点头吩咐好之后,就被江景鸢轻轻推回床上,“好好休息,别太累了。”
“来,陪我一起睡。”裴谨顺从地道,“阿鸢伤得比我还重,我们一起休息。”
“好。”躺在床上,江景鸢好的那只手牵住对方的手,时刻感受着脉博和体温。
…
当晚就出发,夜里就到了a市,到家的第二天,裴谨就下不来床,体温急剧升高,一度到了40度,断断续续的,人一直在低烧的状态,还咳得厉害,这个咳的程度,还有对方忍去一部分。
李医生都慌了,高热怎么都下不去,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裴谨的重要器官的功能在衰竭,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把江景鸢拉到走廊下,“去医院,不能留下家里了,别顺着他,再这样下去天师都难救。”
“情况严重到什么程度了?”江景鸢只能看到,短短两天,对方身边黑雾又浓了一些。
“裴谨娘胎里带来的体弱,换句话说,他身体里的重要器官本来就比旁人要弱一些,打个比方,别人只是普通的流行感冒,他很可能就会变成要命的肺部感染。”李医生头疼地捏着鼻梁,“我没法和你说裴谨现在是哪里出问题,因为他哪里都出了问题,有…油竭灯枯的样子。”
江景鸢身形一顿,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借着墙,才稳住身形,他看向李医生,“他…会很疼吗?”
“当然。”李医生卸了力,颓然地坐下,“心肝脾肺没有不疼的,就像那咳嗽,你别看他还能和你说话和你笑,那就是像要把心肺给拽出来一样,你说疼不疼…去医院,用高昂的医用仪器吊着,我在去联系中医,看有没有什么力挽狂澜的办法。”
第六十九章 君生吾已老
祠堂内点亮烛火,烛火的光并不明亮,人在里面,像老旧的电影片段,时光仿佛回溯了一样,一切都显得淡然安静。再配上檀香,有种超脱于人世的宁静。
裴谨穿着白色印花唐装,他跪在佛前,看着神明,唇间无血色。
他盯着看了许久,看到眼睛生疼。这时一件黑色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江景鸢把他搀扶起来,“裴先生怎么跑这里来了?身体还没好呢。”
裴谨看向身边的青年,对方也瘦了很多。
说来也凄惨,第一次,两个人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的时候,三观立场对立,只能抱憾终生,爱人惨死在他怀里。
第二次他是从无间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却只匆匆看了一眼千年爱人,然后对方横死在他面前。
这第三次,他熬了无间地狱百年,积善行德数十年,每天都虔诚地烧香拜佛,诵经祷告赎罪,可是上天这次给他的遗憾是——
吾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他们没有败于过去的爱恨纠葛,没有受制于小人的挑拨离间,他们坚定地选择彼此。
可是老天爷却给他们留了一个爱人之间无解的难题——死别。
前段时间,裴谨就发现今年的自己比往年要病得重很多,而这次意外让他和江景鸢在闯了一会鬼门关,江景鸢被拽出来,可是他好像要留在里面了。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可是他才和江景鸢相爱一年,他被阎王骗了。
“拜习惯了,不拜不安心…咳咳咳…”裴谨上了柱香,“你胳膊还好吗?”
“李医生说了,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拆石膏了。”江景鸢突然笑了笑,他给裴谨拢好衣衫,“后院池塘里的锦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忠叔喂得胖到像头小猪似的,煮饭阿姨刚还念叨,要不是锦鲤不好吃,她都想红烧给我们补身体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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