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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圣洛斐斯。”
他定了定神,说。
当从皇帝陛下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的脊背,都在同一时刻不由自主挺直;
所有人的脸庞,都不由自主绷紧。
当面对造就这场史无前例的灾难的魔王时,所有无关正事的念头,都在此时此刻烟消云散了。
尼禄在养伤期间,就已经坐在秋千上,反反复复思考过这个决定。
因此在当下,将他所知道的圣洛斐斯与人类的纠葛全盘托出,也并不显得特别困难。
现在汇集在这间议事厅内的人,已经是在这个庞大帝国、金字塔顶尖上的顶尖级人才了,他只是想听听他们的想法。
不出他所料。
当他的叙述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整个议事厅都被一种无言的震撼笼罩。
有很长一段时间,整个大厅完全死寂,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而随着一支光子笔不慎掉落在桌面上——阿撒迦赶忙伸手把它捡起——所有人才像是解除石化,纷纷开始深吸气。
“进一步的证据,我会争取尽快在德尔斐圣殿旧址考证。”
尼禄说,
“如果他所言属实,我会考虑令帝国历史研究所将这段旧史加以完善,并录入人类通史中。诸卿认为如何呢?”
“陛下!”一名军官猛地打断他,“这……这或许有些不妥……”
尼禄看着他:“譬如哪些方面?”
军官:“譬如……譬如……”
海德里希:“很多方面,陛下。如果圣洛斐斯的说法属实,那么人类将从受害者转变为过错方,不符合当前帝国受难民众的预期。第二,虽然圣洛斐斯与人类的仇恨,是在旧联邦时期缔造,但圣殿工程既然能在帝国时期持续九百年至今,证明皇室必然有参与其中。卡厄西斯的权柄将会受到史无前例的挑战,您在加冕后积累至今的声望,也很可能会一扫而空。”
他说完后,无声叹了口气:
从尼禄的眼神,他就猜出尼禄早把这些问题想过不下千百次,只是想借他的口向众将理清利害,然后了解他们的看法而已。
尼禄:“那么我们掩盖它。将人类的罪行埋入德尔斐的地底,将本次战争解释为帝国圣子实际是受暗物质生命体差遣的奸细,并在人类领地潜伏长达两千年。诸卿认为这样如何?”
又一次长久的沉默。良久后,才有军官低声回答:
“陛下明智。从顾全大局的角度考虑,这是最合理的处理方式。”
尼禄坐在主位上,沉默地合了会儿眼。
叶斯廷远远地望着他。
当旁人都在焦灼地等候陛下抉择时,他低头掏出光子笔,开始为公开旧史做舆论规划。
“自我加冕为皇,帝国似乎总在迎接一轮又一轮变革和战争,以是我从未有过机会,与诸卿深入探讨这个话题。”
尼禄睁开眼,宝石一般的鸽血红瞳,缓慢环视厅内众人。他的旧伤未愈,脸色和唇色依然有些苍白,但那席厚重王袍披在他肩上,却从不会让人觉得对方不堪重负,只有历史名画般的相得益彰。
“在帝国最黑暗的十年后,我们相继聚集于此,发誓要为帝国浴血奋战。从此我们抵御人类所不能想象的强敌,我们败,我们胜,我们从废墟中抱起无数同伴的尸体,挣扎走向英雄理想中的曙光之地。但是终有一天,我们的时代也会过去。我们曾亲身经历的战役,将会成为未来的孩子们最遥远的梦境,正如此前我们也同样认为虫族遥不可及。人类终究会有极限。即便灵魂再如何呐喊,要与帝国的命运紧密相连,但等到了连枪支都无法扳动的那一天,我们最终也只能接受一切,与这片毕生抛洒热血的宙域道别。
“而到了那时,我们选择给它留下什么,将会变得至关重要。在我们无力目及的遥远未来,帝国会以什么样的形态,继续存在于这个宇宙?是依然充满倾轧、政治图谋的人类集合体,是无名英雄的埋葬之地,在每一次相同或相近的时刻,以新帝国之名,重蹈旧联邦的错误?或者在极遥远的一天,它是否有机会摆脱人类近万年的历史诅咒,真正进化成为令人震撼的伟大归宿,直面人类过去的一切荣耀与黑暗,既无惧宇宙侵袭的风暴,也无惧人类历史的浪潮?
“倘若想要让几百年、几千年后的帝国孩童,诞生在一个无限接近于我们现今理想的国度——我们在这个节点作出的抉择,是否注定要与已经因腐朽而倾颓的旧联邦有所不同?
“此事事关重大,必将波及帝国的方方面面。所以,我始终希望能有机会,能将我的困惑告知于你们——曾与我并肩的同行者们。”
……
这场会议结束后,尼禄早早离席,匆匆赶赴下一个日程。
而将领们却依然聚集在议事厅内,不断徘徊、思忖,久久不愿散去。
叶斯廷整理好手头的文件,也将要去往科学局。
却被人伸手拦住了。
“宰相阁下,借一步说话。”
他挑起眉,看了看面前的两个Alpha——
若不是白狼必须护卫主人的安全,带着一脸不善堵在他面前的Alpha,或许就会增长为三个。
“陛下不允许我擅自佩戴项圈,令我在今早摘除了。如果你们是要问这个的话。”
走出议事厅,转过走廊拐角,就是太阳宫小小的会客室。
叶斯廷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尽少在群臣面前制造事端——
如果他不愿意配合,即便对方阵营有战功赫赫的帝国杀神,他也会有不下两百种方法自由脱身。
“其余涉及陛下隐私,则无可奉告了。”
他话音落下,海德里希与阿撒迦紧绷的面上,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微愣。
愣怔过后,就是某种以叶斯廷现在的身份,很不喜欢看到的恍惚神情——翻译成人话就是“的确是陛下会做的事,我超爱”。
“为帝国稳定着想,陛下与我决意暂且隐瞒配偶关系,这件事则会在下一次私人会议上宣布。”
叶斯廷淡淡地看着他们,
“虽然我觉得在圣洛斐斯战役过后,我们或许都培养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默契,但我仍想要重申:不论作为臣子,抑或作为倾慕者,我们实际都与陛下有共同的目标,希望这也能成为我们今后的共识。”
阿撒迦把脑袋慢慢垂下去。
他的犁鼻器很发达,所以能闻到叶斯廷身上属于主人的味道——这就是已经正式标记的信号了。
他默默点了点头,用不太像他的声音低声道:“当然。”
不过海德里希没点头。
他只是侧过身,让叶斯廷能从他身边擦肩过去。
那一丝蔷薇香气从他鼻端掠过,在这个瞬间,向来高傲的黑发元帅,也微微抿住唇角,露出了一丝掺杂遗憾、难过与怅然的复杂表情。
不过,他调整得可比阿撒迦快得多。
在叶斯廷即将碰到会客室的门时,他毫不犹豫一个背刺:
“而你竟然可以容忍白狼像从前一样接近陛下。这是令我感到最意外的。”
叶斯廷的手碰到门把,又收了回来。
他转过身,直视海德里希。
“不论我们承认与否,那的确是陛下生命中的一部分,元帅阁下。”
他说,“而看来我对爱的理解,要比您更严格一些——爱使人圆满,而不会剥夺。我的任务是使陛下的人生幸福圆满,在这个事项上,白狼的存在还是不可或缺的。”
良久沉默。
叶斯廷再度转过身,推开会客室的门,走了出去。
在他迈出门前,他才听见了身后幽幽传来的一句嘟囔。
“……其实我对陛下也不可或缺,那么我——”
“您倒是另当别论了,元帅阁下。”
第239章
等到公开圣洛斐斯旧史的议案, 被御前议会成员、帝国特级军官们一致表决通过后,尼禄又回到了脚不沾地的忙碌生活中。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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