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页(1 / 1)
('
他看见有一片飞絮飘下,落在她脸颊边的发尾,晃晃悠悠。她用手拨了几次,没有拨下来。陆远忍不住上前走了几步,另一个人却比他更快,伸手帮她把那撮柳絮拿了下来。
周礼拿着柳絮傻笑,她也傻笑。又一阵风吹过,大片柳絮卷起桌上摊开的案卷,两人一边互相扑柳絮一边压着案卷,笑成一团。
突然摇摇欲坠的案卷堆快要倒塌,她来不及扶,下意识用身子去接。一个人影飞过,用力将她拉开,背对着成山倒塌的卷册,被结结实实砸得一声闷哼。
她被拽着手臂圈在他身前,看见乌黑官服上若隐若现的鱼龙纹样。是他。
“我半天不在,你就要出人命?”
陆远疼得皱眉,手却紧攥着她手臂。她的眼睛被柳絮惹得有些发红,抬眼看他时眼睛通红头沾柳絮,像个刚成精的兔子。
“受伤了?”她眼里的惊慌不是假装的。
陆远方才沉郁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没事”,他轻描淡写,硬生生把痛哼咽了回去。
她低下头,小心翼翼把手臂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又向后退了一步:
“多谢大人,方才是我闯的祸,请大人责罚。”
她话语恭敬,语气平静,都不愿意和他对视。身旁的周礼也一同赔罪:“师父,这些案卷是我自作主张交给师娘查阅的,要罚就罚我。”
两人并肩站着,同期连声,倒衬得陆远像个反派。
他拿了一册案卷翻了翻:“你来卫署做什么?”
“我?我值班啊。”周礼一脸天真。
“没问你。”陆远又拿起另一册案卷。
“我是来找陆大人,禀报案件线索。这些……都是此前大人曾与我看过的,与此案有关的记录。”
她称他为大人,行礼时腰杆笔直,礼数周全。
陆远不动声色:“线索呢?”
“线索是这个。”她从石桌上拿起证物手帕。看见那手帕,陆远的眉毛挑了挑。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夏青鸢咳了一声,把手帕交给周礼:
“请递给大人。”
周礼言听计从,把手帕从青鸢手里接过又转手递给近在咫尺的陆远。他拿起证物翻看了一下:
“我记得,这上面有一朵牡丹,还有一句诗。”
青鸢点点头:“我今早想起,这手帕形制是女子所用,而京城闺中女子绣手帕,常以花朵表明心迹,或是……暗示闺名。这诗写的是边塞愁思,兵士出征不能归乡,有情人生死相隔。那么绣帕之人,或许是个情郎出征在外的女子,闺名……或许与牡丹有关。”
他把案卷放下,撑着石桌看她,心思却飘到九霄云外。“方才你最后一句话,我没听清。”
“与牡丹有关?”
“上一句。”
“兵士出征不能归乡,有情人生死相隔。绣帕之人,或许是个情郎出征在外的女子。”
“什么?”
“绣帕之人,或许是个情郎出征在外的女子。”她又重复一遍。
“谁出征在外?”他又拿起那方手帕,嘴角微微扬起。
夏青鸢突然反应过来,此人又在戏弄她,然而她也不甘示弱,索性上前一步,把陆远逼到桌角,字句清晰地开口:
“情郎。”
柳絮在她身周飞扬。陆远喉头滚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的距离,转身把手帕扔给周礼:
“搜查京城闺名中有牡丹的女子名录,尽快。”
周礼笑呵呵地捧上一个名册:“我与师娘今早已理出了一份,先查了城中西市东市的商铺与酒楼。您猜如何?天香阁里最负盛名的花魁,花名就是牡丹。五日前突然告病不见客,按照仵作的验尸结果,正是夏府井中发现尸体的日子。”
(二十五)
“唉,说起来,师娘你与师父是如何相识的,我怎么之前从来没听师父提起过?”
羽翎卫的马车走在京城官道上,尽头西侧的闹市里,有座高耸入云的楼阁,就是她前些天刚去过的天香楼。
青鸢故意不与陆远坐在车内,而是坐在车辕上,和驾车的周礼一路寒暄。
“陆大人娶我是另有隐情,我不过暂住在他府上而已。你也不必称我为师娘,叫我青鸢就好。”
她靠在车帘边,心知陆远在车内听得一清二楚。
“啊,我明白了!”周礼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所以前几日陆府那豪华铺张、全城皆知的婚仪,和师……青鸢师娘大闹天香楼找师父,还有师父跳湖救妻的事,都也是演戏吧?了不起!真不愧是师父!这步棋下得妙啊!”
“什么演戏?”她听得一头雾水。
“师……青鸢师娘你想,这京城里最有权势的是谁?”周礼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开口。
“九、九千岁?”
“九千岁之上,唯一能与之抗衡的是谁?”
青鸢把声音压得更低:“天子。”
周礼摇了摇头:“自从五年前的宫变之后,天子已有五年没有出宫。唯一一次出宫,是去漠北控马镇,从死牢里救出了……我师父。”
“救陆远?”她眼睛睁大了一瞬。
“对。救出师父之后,陛下立即封师父为羽翎卫指挥使,统领羽翎卫精锐,又加封镇国公,这是陆停渊将军从前的封号。”
周礼扬鞭催马,嘴里衔着草杆,眼睛眯起望着夕阳。
“我们这些寒门子弟,都是师父从控马镇捞回来的。没有师父提携,我们现在怕是已经死在乱葬岗。从前这朝廷,大半都在韩党手中。但自从我师父回京,韩党也渐渐起了内讧。”
没想到这个阳光灿烂的小白脸居然也是漠北军。夏青鸢不禁开始对周礼另眼相看:
“可这和婚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原本,九千岁要撮合我师父和窈娘,可师父力排众议娶了师娘你,这就是在向韩党示威。韩党不能拉拢,自然也就断了这个念头……”
周礼话还没说完,车帘就被哗啦一声拉开,青鸢正听得心中五味杂陈,冷不丁回头,对上了陆远的眼睛。
“夏青鸢,进车里说话。”
周礼此时才意识到他方才多说了些不该说的,只好将功补过闭上嘴,将马车开得风驰电掣。
她掀开车帘,与陆远相对而坐。两人膝盖相碰时,她故意缩到另一边。车里一片寂静,她小声吸了一下鼻子。
还是陆远率先打破了尴尬:
“方才那小子是瞎说,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周副将说的,也是实情。我来京城与你是个麻烦…你本该娶了窈娘。”
她转过头假装看风景,故作爽朗地笑:“待到事情办完了,我立刻离开京城。”
“青鸢,你看着我。”陆远的声音严肃,她不由得回头。
“那夜我说的,曾有过心悦女子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什么?”
“我陆远此生只有你夏青鸢一位夫人。至于从前的事,待时机到了,我会向你解释清楚。在此之前……请你留在我身边。”
他语气恳切,甚至可以说是哀求:“好不好?”
马车在此时停下,周礼一掀车帘,笑容灿烂:“师父师娘,天香阁到了!”
青鸢瞬间猛地跳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头:“啊,到了?这么快?”接着从车上轻盈跃下,先行进了天香阁,没有再看陆远一眼。
周礼一时失语,回头看见从车上神情复杂的陆远:
“师父您,与师娘真的……只是合约夫妻么?”
陆远瞟了他一眼:“怎么?”
周礼摸着脑袋低头笑:“这案子有了青鸢姑娘帮助,着实省力许多。若是我们两个单独查案,师父你不会生气吧?”
陆远意味深长地又多看了他一眼:“我会。”
第4章 第三集 人面花 (一)
“师父,听说天香阁的花魁牡丹脾气古怪,寻常客人花费千金也见不到。近日又称病不见客,我们要如何去查?” ', '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