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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被赏识、被买下的第一幅作品。

十八岁生日当天,表姑母破天荒为她办了一场生日宴,邀请了许多亲朋。

她第一次被仔细地梳洗打理,穿着礼服裙,将头发挽起,盘成一个复杂的发髻别在脑后。当她出现在宴会上时,所有人都静了一静。

表哥失手打翻了一个酒杯,又站起身,打了个宿醉后的酒嗝,醉眼惺忪地一把拉起她的手,对众人介绍,这是他的未婚妻。

她逃了。

她用力甩开表哥的手,他摔了个趔趄,手肘撞在桌角上,划开一长道血口。他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时,她已经跑出了宴会厅。宴会厅里还回荡着表姑母的咒骂声。

她穿着高跟鞋跑得跌跌撞撞,索性把高跟鞋脱掉,拎着裙角飞奔。跑过空荡无人的大堂,跑到酒店门外,面前是川流不息的车与行人。

背后,表哥已经追下了楼,眼神凶狠,手里拿着碎了半只的酒瓶。

她面前停下一辆跑车,车门开启,走下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

是那天买下她画的人。夏青鸢不知为何,觉得比起身后的一切,她更愿意跑向他。

“上车。”男人一手为她打开车门,一手挡在车门前,等她钻进车里后,躲闪不及,背后狠狠挨了一下碎酒瓶的敲打。

没等被挨第二下,她表哥的手腕就被攥住,扭转到另一个方向,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男人从风衣下掏出一张证件,给痛得龇牙咧嘴的人看:“我查过你的案底,劝你别再纠缠夏青鸢,否则就只不是手腕骨折了。”

地上的人的嚎哭转为呜咽,男人转身上车,带着她驶离了那座酒店。

后座上,夏青鸢在无声哭泣。男人开着车,在高架上盘桓许久,始终没有找到出口。他先打开了暖风,又扔过去一包纸巾,又按下音乐电台调到舒缓音乐频道。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调了调后视镜,在他的视线里,夏青鸢抱膝坐在后座里,长裙的裙裾沾了尘土与酒渍,盘好的头发也松散开来,好像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猫。

可她的眼睛还是那么亮,亮得他心颤。就像他回国后,第一次在C市的街上找到她时。

“夏青鸢,别哭了。”他终于开口,将她从杂乱思绪里拉出来,又陷入更陌生的慌乱。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果然连我也忘了。”他苦笑了一下,方向盘旋转,车终于驶下高架。远方天气晴朗,连电台的音乐也变得轻快明亮。

“重新介绍一下,我叫陆远,五年前曾经见过你。那时候,你我还有过婚约。”

一个月后,C城的大小新闻上都记载着陆家的继承人回国,接手了此前已经被分割殆尽的产业,没几年就令其起死回生。由于他曾经的特种兵人脉,还另开辟了国际安保生意。做完这一切后,他也才二十五岁。

就是这位二十五岁的陆远,本月官宣的结婚对象,是名不见经传的一个以画画维生的年轻女孩,叫夏青鸢。

还有八卦小报津津有味地描述,某天曾目击那女孩衣衫不整、在酒店前被陆远接走。更有无良报纸添油加醋,说她是被表姑母亲自送上了陆远的床。

所有的新闻照片上,官方合照只有一张。照片里的夏青鸢站在陆远身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陆远与她十指交握,从来都是微蹙的眉头在那一刻舒展开,所有身体语言都透露着安心与欢喜。

这桩看起来不登对的婚事,最终却比任何一桩被看好的佳侣更长久。而至于后来那些关于夏青鸢重新替父亲翻案,另起门户白手起家,与陆远分分合合若干年,又最终携手退隐江湖的故事,都成了C城人街头巷尾常谈起的一桩传奇。

在这传奇背后,鲜有人知道的事更多。其中微不足道的小事之一,就是他们虽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陆远真正走近夏青鸢,也花了三年之久。

三年后,某个冬日雪夜。

夏青鸢坐在窗前画画,窗外落满大雪。陆远去海外出任务,已经三个月未归。

可今夜是节日,他们也会放假。或许会打来电话给她。

夏青鸢将手机放在一旁,时不时地看一眼。手里仍旧在画,可心绪不宁,画出来的笔触也生涩。

终于,久违的铃声响起,她深呼吸了几次,才接起电话。视频那一端的陆远在车里,窗外也是风雪。

“还没睡?”他皱眉看她,“医生说,这几日你需静养,不要再熬夜等我电话了,听话。”

她揉了揉眼睛,选了个光线好看的角度,开始转移话题:“C城也下雪了。我想给你看雪。”

他努力维持着的严肃表情有所松动,终于无奈一笑:“好,大小姐。雪在哪里?”

她不舍得将视线移开,于是只把手机对着窗口晃了晃就转了回去:“好看吗?”

她忘记了玻璃窗会反射她的倒影,还有她身旁的画架,画架上是一个男人的侧脸速写,眉骨英挺,鼻梁深邃,是张引人注目的脸,只是带着些沉郁,像生活过早地磋磨了他。

那是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陆远后画的速写。近来又翻出来修改,却发现无法落笔。

现在的陆远和从前看似一样,实际却早已不同。

现在的他,眉宇间早年的忧郁被冲淡,眼角常年挂着笑意,连看一棵树都脉脉含情。怪不得他的同门师弟周礼说,陆远近年与人谈判的手法与早年相比并无太大长进,人缘倒是好了许多。

电话那端的陆远安静地看着夏青鸢,她被盯得脸红起来,托着下巴傻笑。接着她突然站了起来,因为她分明看到陆远车窗外的景色变得越来越熟悉。

“鸢儿,开门,我到家了。”

她飞奔下楼,打开门,门外的大雪裹着寒风吹进来,陆远立马进了屋,把她裹进大衣里。

她将脸埋进陆远的胸膛,心脏在有力地跳动。咚,咚,咚。

那是活着的证明。

“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她抱着他不撒手,陆远只好将她抱起来,才能挪步走进房间。

“不走了。”

“不走了?”她不敢相信地抬起头。

“嗯。等过完了节,我带你出去玩,想去哪里都可以。”他的语气难得温柔。

夏青鸢眼睛亮起来:“哪里都可以?我想和你一起在家里看剧喝酒赏雪,也可以吗?”

陆远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附和地点点头:

“好啊。在家里能做的事,好像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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