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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饮一啄,莫非定数,思及从前庄某一意针对侯爷,如今却得侯爷临危解救,惭愧,惭愧!”
许莼才刚刚从津海卫赶回来,又忙得很,只略微看过邸报,哪里知道这些日子谢翊将朝堂弄得天翻地覆,更不知庄之湛被谢翊严斥过,十分诧异,问道:“死谏什么?为什么要死谏?就为了反对新式学堂?”他声音忍不住抬高,愕然了:“至于吗?”
庄之湛抬眼看临海侯,昔日看临海侯所行所为,只以为他是个城府极深,精于朝堂智谋之人,没想到此刻他满脸茫然,似乎真理解不了政敌相斗,朝堂相争,不死不休一般。
似临海侯如今这般,假若自己今夜真的死了,大概他得了消息,也是满脸愕然问一句:至于吗?
而皇上,皇上怎么会在意他的死活?死谏之人,多只换来史书上一行墨迹,何曾真能打动高高在上的天子?
他忽然心中一阵悲哀,自己被家族当成棋子,自己苦苦挣扎半生,才成为最有用的棋子,然后家族便要用他这颗棋子玉石俱焚,成为攻击君上最有利的武器。临海侯却显然有君上家族护航,得以尽情施展抱负才华,随手施为,便心想事成,锦绣前程,璀璨坦途。
他又有些羞愧,明明刚刚被眼前之人不计前嫌救下,自己却仍然还难以克制的嫉妒,压下了心中那点苦涩,将怀中那奏折掏出来双手递给临海侯,许莼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冷笑了一声,放回袖子里,打算明日与九哥共赏奇文,也不知九哥如今,在做什么?
庄之湛看他并不还给他,也知道对方难得有了把柄,自然不会再给他,这本也是他取得对方信任之举,便又双膝跪下道:“在下还有一事要请求侯爷相助。”
许莼道:“说吧。”
庄之湛道:“我生母在扬州庄家,我如今不肯死谏,想来定要被除族了,只怕连累生母。如今我叔父不知我是被你救下,恐怕还以为不知是哪里的贵家公子,一时尚且反应不过来,恐怕还会在京里耽误几日。我请求侯爷借我几个护卫和一艘火汽轮船,我连夜从运河赶去扬州,趁本家尚未反应过来,将生母接出,之后才免受挟制,还请侯爷助我。”
许莼倒有些欣赏:“你确实有几分急智,也算有孝心,难怪皇上说你才华难得,只没用在正道上。行吧,帮人帮到底,也亏你遇上的是我,正好手里有船有人,换个旁的人,可不能如此顺利。”至少出城就得经过无数关,还要临时调度船只、人力和护卫,换了旁人谁能做得到?若是寡母在庄家本家,那他确实恐怕最后不死也要死了。
这庄状元,是真的时运不错,许莼心道,又是少年状元,文章写得连九哥都要惜才,不由一阵酸溜溜起来,心道今夜我可是为了救你钦点的状元才失约的,可不能就为了这失约的事,又非要清算讨回。
想到此处,许莼面上又微微热起来,难免嫌弃眼前庄之湛误了今夜良宵,分别日久,思念益深,此刻原本应该已和九哥喝汤了……
庄之湛端端正正拜了下去:“侯爷活命之恩,没齿难忘,今夜侥幸得遇侯爷,阴差阳错,冥冥中必有命数,庄某不敢违天意。”
第210章 炙手
“解救了庄状元。”
谢翊抬起眼来, 看了眼下边报告的祁峦:“然后呢?”
祁峦老老实实道:“后来侯爷就派了我先来禀报陛下,说发生了这些事,今晚就不能按时到了, 转道去了书坊, 请陛下不必久等了。”
谢翊:“……”
他看了眼苏槐, 苏槐笑着道:“想来一会子必定还有报的,侯爷自然是担心您空等, 这才先让祁护卫来报,如今也宵禁了,奴才这就派人去问问。”
谢翊略一沉吟道:“既是火雷爆炸, 必定要惊动兵马司, 又是庄状元走失, 先派人去传话兵马司总督和京兆尹, 若有人来报失,做个样子寻着,搪塞过去便罢了, 不必惊动军民,此事更不可传扬开来,务必控制范围。”
苏槐连忙道:“是。”
谢翊道:“你让方子兴派人去办, 不必派中官。”
苏槐明白这是避嫌,让下边猜不到旨意出自宫中, 也忙应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裴东砚也来了, 亲自将今夜之事仔细报了, 谢翊这才放下心来, 问道:“派了几个人随那庄之湛去扬州?”
裴东砚道:“这事适合暗卫办, 定海安排了四个好手跟去了, 侯爷调了只汽轮船,已出发了。”
“不够。”谢翊道。
裴东砚愕然道:“接个妇人而已,莫说虎贲卫了,便是我们凤翔卫的也能办妥的。”
谢翊冷声道:“接一个妇人是够了,抄家办差可不够——朕岂能容此欺君之行?”
“死谏,他们算哪根葱?也配?”谢翊冷笑了一声。
裴东砚噤声不语。
谢翊沉吟了下道:“苏槐这就去传旨,让贺知秋和方子兴立刻启程去扬州,带圣旨去,找扬州知府,调兵围了那庄家全族,嫡系旁支都别漏了。什么鱼肉乡里、盘剥佃农,走私放债之类的现成罪名攒一攒,抄了庄家,收了田庄,发卖奴仆,钱都拿回来为学府转款。族长和那庄之湛的祖父赐死,其余成年男丁有司拘押论罪,有罪议罪判处,无罪放归。”
他冷笑了声:“贺知秋自会办理,只要将庄家围了抄了,民间的状纸就立刻就会堆满钦差大臣的桌面,当然也可让庄之湛协助——至于庄之湛,就说他首告的,他首告祖父,大义灭亲,是为忠君,正可嘉勉,提他一级,随便赏点如意什么的罢了,叫范牧村拟个旨意来。”
苏槐心中啧了一声,都说亲亲相隐,除非谋逆之罪,庄之湛这首告族人,虽未按欺君大罪来惩治,只是抄家了事,但这封赏提拔的旨意一出去,庄之湛已自绝于士林,哪里还肯有人与他结交?外人哪里知道他是被逼死谏的苦衷,只会觉得他连培养他读书考出状元的祖父都出首,无情无义,寡廉鲜耻这名声,可够扣上一辈子的污点了。
皇上仁善,数年不曾议过谋逆、株连九族这样的大罪了,庄家,是真惹恼了皇上啊。虽未到诛戮九族这样的程度,但上一次这般下重手的,还是范家呢……
谢翊果然气尚且未出尽,将笔掷回案头,心里十分不痛快,又对着裴东砚道:“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直接将对面人都擒拿下来。许莼自己傻乎乎拎不清,你们也跟着傻了?他是什么身份?既有不长眼的冒犯了,你们便都拿下一一审问,免了后患,如今倒还等朕替你们扫尾。”
裴东砚额上出了汗,知道陛下这是十分不快了,请罪道:“是属下的不是。”心里却暗自嘀咕,这不是平日都说让他们一切听临海侯使唤么,侯爷只说让他们抢人,当时也不知道那是状元啊。陛下这是被扰了安排不高兴了。
他便想着补救方法:“那臣如今现在去将庄家那几个人都抓了?”
谢翊道:“都已报了官了,抓了不打草惊蛇么,留着稳在京里,由着他们找去。”
谢翊吩咐道:“回去吧,好生盯着,他现在在书坊歇下了吗?那里好久没住人了吧?恐怕东西未必齐备,你们仔细点,明日等他醒了便让他进宫来,别又被旁人给截走了。”
裴东砚和苏槐迅速领会了陛下最后这一句话才是最重要的话,连忙都应了。
第二日果然谢翊上朝回来,就已看到许莼鲜衣粉袍精神抖擞地在等着他用午膳,这才心情大好:“五城兵马司没人去扰你吧?”
许莼道:“不曾……九哥您替我收尾了?”
谢翊冷笑了声:“他们竟然还真画了个画像给京兆府,京兆府尹那边看了只说细细查访,扣着那画像了。”
许莼一听兴致勃勃:“画像呢画像呢?像吗?给我看看。”
谢翊道:“朕命人毁了,留着做什么?自然是画不出你之万一。”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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