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提剑出燕京(2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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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朔风手托着下颌:西南之地有万年青,春秋千年皆长青;蜉蝣蛰伏在水中三年,唯有性命无虞,方能化羽看一日世间;鸣蝉在地中过十七年冬,方能于春末登树、夏鸣不休。

雁归意的眉头舒展,忽然轻笑起来:不错,果然是个两全的法子。

所谓枯荣轮转、朝生暮死、寒蝉冬死,并非是万物生命短暂,而是世间更替的过程罢了。大道无名,长养万物,许多事情并非是人们所以为的那般。

如果能避开世人的目光下活着,不受外人打搅,不受阶级的限制,那便是两全的法子。

便这样,二人在将军府又过了两年光景。

开宝四年,于阗首领尉迟僧乌波将象进攻给宋朝国君,又上文书言镇南将军率兵到怯沙之地,大石战败后陷落,怯沙住民乞求归顺中原,国君大喜,赏镇南将军策勋卷上、黄金千两。

又过一旬大雪纷飞日,忽传音讯,将军夜归于阗将军府,还没等雁归意起身去迎,他便听见有人叩门的声响,他本以为是廉叔前来知会一声自己,没想到开门迎接的却是阴鹜面容的赵瞒。

赵叔伯。雁归意拱了拱手。

大将军对公子有话要说,请公子随我去正堂。还有赵瞒终于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他瞥过头,还有一个时辰大将军便会回来了。可让莫公子避上一避。公子应该懂得在下什么意思。

雁归意心中涌现不祥之感,他连大氅都没来得及穿,忙跑到西厢房,拉起方才醒来、正在洗漱的莫朔风。

莫朔风见他神色匆忙,笑道:雁小公子何故慌张?

总不能说镇南将军回来的目的是为了驱赶莫朔风,若是让将军逮到,怕是能几十个板子打下去,莫朔风本就身子骨弱,想是性命都怕是都不保。

雁归意不消思量片刻:圣上有令,命我前去怯沙攻战,不知回来是何年何月,所以莫兄你不能总待在将军府里。

莫朔风早有料到有今日,他看着窗边金丝笼的雀儿,用手逗弄了几下,可那雀儿却蔫蔫地附和鸣叫了两声。

其实自己也就像这豢养在精美笼中的雀儿,可能年轻时会宠爱,会喜欢它清脆的鸣叫,可若是哪天主人厌弃了,他的毛色不再光亮,声音也变得嘶哑,便也会被放在寒冷的窗外,主人总会有一天不再欣赏它。

这么快就下逐客令了,我还以为要过什么时候,莫朔风放下手中的书卷,笑道,当初天香庙会公子和廉管家的话我都听见了。

都听见了

雁归意错愕地看向莫朔风,没想到莫朔风脸上却依旧是云淡风轻:

我不在乎他们对我如何评价的,我想知道至此一别,还有多久能见到阿雁?

雁归意依旧有些心虚:这南无山上半山腰的位置有一个清风派,你随里面一位叫风止川的道长求教。上了山,便说是雁家长子推引。风道长便会知道你是谁了。

原来早就安排好了啊,原来如此。

莫朔风的笑容逐渐散去:还有多久能见到阿雁?

上去之后,这一段时间便不要下山了,随着风道长一同修行。

莫朔风抓着雁归意的衣领,眼角尽是红晕,他略带哭腔地说道:我不想听那旁的侧的,还得我推敲。我在乎别人对我到底是如何说法,只是想知道还有多久能见到阿雁?!

哪怕自己被人说成腌臜物件,哪怕自己成为众矢之的,莫朔风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如何能够千秋共白首。

雁归意垂头,半晌他无力地嘴唇翕动,很快的。当你看见大雁南归的时候,我就会回来了。相信我。

好。我肯定是相信雁小公子的。

莫朔风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昔的笑容,只见他轻轻推开了门扉,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忽然停了下来:

你的话我都会去无条件的听,哪怕你厌了我,想让我永远消失,哪怕你要取我的心脏,我都会完全照办。这些年,我亏欠雁公子太多了,也是时候该走了。否则

否则,这辈子都偿不清了。

莫朔风褪去了自己长靴和外氅,后半句却是再也没有再说。

可是雁归意刚想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话转到了嘴边还是说不出来。

雁归意无言,看着他转身离去整个人都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出雁归意的意料的是,莫朔风除了当时自己给他的那个玉佩以外,什么都没有带走。

他赤着脚走着,留下的只有深浅不一的一连串脚印。

风一更、雪一更,莫朔风的脚印逐渐被新雪掩盖。

雁归意这才发现,西厢房还是像是原封不动的模样,抽屉中自己攒下的几十贯他分毫未动,所有的衣物都浣洗好,叠得整整齐齐。

就像是莫朔风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可是莫朔风怎么会知道,于阗是西北之地,在如此荒凉的沙漠边关他又怎么可能看到北雁归来。雁归意沉默良久。

世界上总是离别多于相聚,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一来到正堂,雁归意就看见大将军捋着长髯,面露不满之色,两侧都是大将军的暗卫,整个正堂内的气氛压抑无比。

他直直地跪了下去。

一见雁归意,大将军便发话了:

你收留那个人的事情我知晓了。

说到底也是小倌,你晓得他不会用在风月之地的惯术对付你,你可是将军之子,未来要娶也是要娶帝姬娘娘。怎可整日与这种娼妓厮混一道。好的不学坏的学,你怎么也学起那些人好起男风?

雁老将军越说越生气,手中的杯盏都捏的粉碎,手掌都被碎片划得鲜血淋漓。雁归意低垂着头,任由他训斥。

雁归意咬咬嘴唇,解释道:父亲朔风只是我的朋友而已。

这个时候,廉叔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毕竟也是看着雁归意长大的,也知老将军惯常雷厉风行,十分畏惧老将军降罚于他,他跪在雁归意身旁,反复不断地磕着头,额头都磕得出了血迹:

老奴可以作证,确实公子对莫公子却是并无他意,只是朋友知己。要怪,就怪罪在老奴的身上吧!老奴如有半句虚言,愿以死谢罪。他哑着嗓子说道。

雁归意呆了:廉叔你何苦

看到眼前的景象,赵瞒本想也上前帮忙辩解几句,却没想老将军剑眉倒竖,怫然大怒:

廉管事不必替这逆子解释,若不是我派廖懋鹰打探消息,赵瞒不知还要瞒我多久。我廉氏一族向来正直不阿,到了你这就歪斜,日后传出去将军府养了小倌,你让朝廷文武百官、天下黎民百姓如何看待?你让你娘的在天之灵怎么看你?

窗外风雪更为猛烈,在阴翳中的雁归意畏惧地浑身发抖:我没有

哼,你不必辩解了,既然你做下这等丑闻,那也不必待在于阗了,雁老将军冷冷地拂袖,我这一生戎马征战无数,从未像今日这般后悔把你留在于阗,你且跟我回南疆怯沙同我随行出征罢。

便罚你三十杖,由赵瞒亲自去打、廖懋鹰去数。即日起到随行去怯沙,都软禁房中,除习剑习武均不可出房。

雁归意低垂眼眸,他意识到自己之前都是无用之辩:是。

赵瞒双眼圆睁,也是朝着将军跪了下去:将军!饶过小公子吧,将军彻查此事,公子平日里只是和那人拼读诗书,习剑习武啊!雁小公子进步非凡,我们这些人都是有目共睹,便饶过小公子吧。

他瞪着站在将军身旁廖懋鹰,却发现他无动于衷,像是有意避开的模样。

虽是平常他杀伐果断,可是他始终认为雁归意还是个晚辈,从来都是看做亲兄弟,哪舍得亲自动手。

雁老将军明显是不耐烦起来:古有人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这顽劣小儿轮得到你们管教了?你们再辩解一句,我就派人打谁的双份的板子。雁归意,你可知错?

听到打双份打板子,堂中瞬间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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