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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矜头都没抬,仿佛这是一个多么平常的常识问题,“裴郎君还没有侍寝,公主理应避避嫌。”

听他这么讲,清妩便明白了。

杜矜这是做给李鹤看的吧,短短一句话,既撇清了他自己和公主的关系,又免得李鹤回宫去和父皇说裴慕辞的闲话。

简直一箭双雕,实在是高啊!

她配合的冲李鹤摆摆手,示意她和杜矜并不是李鹤想的那种关系,然后退到屏风外。

转角处,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回头看了眼裴慕辞。

也许她自己都没注意,那眼神黏的快拉丝了。

但无奈李鹤和杜矜一心扑在裴慕辞中的毒上,而裴慕辞眼神空空茫茫的盯着一处,不知道在想什么,三个大活人竟没一个人回应她。

清妩不情不愿的走远了些,走进无门的隔间里。

屏风纹绣着高山清泉图,中间一大块留白虽比蚕丝透光,但还是遮住了一部分视线。

清妩只能瞧见模糊的清肃背影,低着头安静的坐在那里,倒是给屏风的山水画增添了一些她独爱的风景。

她无所事事的把茶盅边配的茶碗一个个翻转过去,又倒转过来,没一会又去扶椅把手上到处摸摸。

里面既没有说话声,也没有走动的声响,三个人不知在捯饬什么,这般安静。

罢了。

清妩现在实在是没事做,既然答应了李鹤要进宫去看父皇,她索性出去找凝春,提前准备好入宫的轿撵和宫装。

“咔哒”。

清妩出去了,门随之关上。

这时,一直沉默的裴慕辞才抬起头,嘴角微微朝上,问李鹤,“李医师,有没有一种药,能让创口永不愈合?”

李鹤不明所以的把头转向杜令虞,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会有人提这么奇怪的要求?

而杜矜以为裴慕辞是靠这种手段才博得清妩的同情怜惜,有些不屑的撇开眼神,却猛然撞进一双极为淡漠的双眸里。

那里面静的一片荒芜,像是被风沙摧残数年的楼兰古城,毫无生机。

杜矜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全身血液在瞬间凝固住了。

“没有就算了。”裴慕辞再次开口。

大不了重新划开一次,只是得寻把更锋利些的刀。

疤口深些,才留的久些。

他神色慵懒,并没有将此当做一回事,视线慢慢从手腕处上移,停在了杜矜搭在腕间的二指上。

杜矜顿时有种被毒蛇嵌咬后,毒素蔓延到全身的痛麻感。

他头皮发麻,猝不及防地收回手。

两人都同时看向对方,陡然对视,裴慕辞眼瞳微微一缩,低垂的睫毛下寒光一闪,冰冷的视线如锋利的匕首般划破所有伪装,只留下黑黝黝的深色。

杜矜盯着裴慕辞仿佛比别人都暗一度的的瞳眸,宛若被人控制一般,情不自禁的答话,“过几日我配好药,差人送到清松园。”

“多谢。”裴慕辞的声音无波无澜,如同月光下一汪平静的湖水。

刚才那股森寒的凌厉,就像花眼的错觉般瞬时消散,单薄的衣衫显得他面色更加苍白。

二人说话的语气很轻,清妩屏气凝神的扒在门口,一无所获。

“吱——”门被从里面拉开,李鹤捋着花白的长须,一身松快的跨出来,步履丝毫不像古稀之年的老者。

清妩瞬间就松了口气,被拎起来的心也重新归位,“砰砰”跳着。

她让知雪安排车架先送李鹤,而后直接越过老太医,把门完全推开,踮起脚尖冲里面招招手。

“走啊,我带你进宫。”

她神采奕奕,笑容闪着耀眼的光芒,沾满了阳光的炽热,直接栽进裴慕辞寒潭一般深不见底的眸中,将里面的阴霾照亮。

杜矜正在收拾药枕,动作突然停住,关节像被钉在那里一样无法动弹。

他想将女子此刻的笑容印在脑中,每 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 加入南极生物峮四二2二武九一四气但眼前突然迷迷蒙蒙的,像罩了层灰色的雾,遮去了他大部分的视线。

明明心向的人就亭亭立在那处,却逐渐离他越来越远,他连她的衣角都看不清了,更别提抬手去够及只只片片。

裴慕辞见她语气认真,不像是玩笑话,无可奈何的垂下手,轻叹道:“我不会跑了。”

宽大的衣袖顺着他的动作落下,遮住他颤抖的指尖。

清妩笑着摇头,一副任由他说什么她都不会信的样子。

不会跑?

那只是暂时还没有跑的契机罢了。

她就是要把人栓在身边,才能完全放心。

杜矜向来在公主府来去自如,等会没事了他爱去哪便去哪,有她给的公主府令牌,谁也不敢踩压他。

清妩自然也没想到要招呼他做什么。

她视线自始至终都箍着裴慕辞,不容拒绝的,对着轿撵的位置冲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裴慕辞蹙眉思索了一番,还是妥协了,苦笑着朝清妩走去。

两人似磁石般慢慢走向对方,男子俊逸的身形缓缓盖住木门拖曳进来的光亮,也将女子的俏影消融在了他的背影里,渐渐合为一体。

时间陡然变得很慢很慢,悬窗的光线带着漂浮的微小颗粒,在空气中兜兜转转,撒落在杜矜身上。

他隐在背阴的暗面,整个人像是坐在满是杂尘的角落里。

第8章 第八章

清妩让凝春准备的是皇帝赐给她的华贵座驾,里面的空间足以容下七八个成年男子,更绝的是马车四面雕漆皆是罕见的黑楠木,不点息香就有一股香郁而不闷人的特有味道。

而这些千金难求的真品在清妩眼里稀疏平常,跟街面上四处讨食的猫狗一样常见。

街上往来的人很多,停留在某处的人却见不到几个,大多数人行事匆匆,埋着头抓紧时间走路。

倒是把着店铺的老板生意红火,日日座无虚席,但有心人只要细看,就能发现那成群结队的人簇拥在茶铺里,好似在伙着商量什么,亦或是有人手舞足蹈的论辩,有人坐在原位上安安静静的听。

清妩瞄了一眼外面,眼瞳中映出的光亮逐渐熄灭,归于黯淡。

“真的不吃?”她收回视线,捻起一块腌枣糕,放到嘴里细嚼慢咽,“宫城里可没地方给你找吃的。”

她和裴慕辞中间还隔着个放茶点的小几,铁杯里的小炭块热着一壶清口的温茶。

公主府离宫城不远,二婢伙着车夫坐在车外,含月则落后马车几米的距离,戒备着四周的情况。

窗牖半开半合,吹起鎏金滚边的镶玉珠帘。

清妩懒懒地靠在矮塌边,听着帘尾的流苏乒乒相撞,发出悦耳的响声。

车内的布置皆是按照她的习惯,自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殿下,奴婢伺候您换衣。”凝春掀开车帘,若无其事的把小几移到裴慕辞旁边,再端出妆盒把里面的东西依次摆开。

裴慕辞闻言挑起玉帘一角,歪着头往外瞧。

这角度很是讲究,既避免了车内春光外泄,又可以打发他无事可做的闲散时光。

他顺势拿了块雪酥,甜、软、入口即化,但尝了一口便放在了碟边,盯着指尖的碎屑愣神。

清妩正仰着头,让微暖的清风拂开脸颊上的碎发。

知雪进来帮忙梳妆,又用开水烫过的脂玉滚了一遍宫装外衫,熨平几乎不可查的褶皱。

车夫拽紧皮绳,将两匹良驹的速度压下来,稳当地匀速前进,平缓且不扎眼的驶过街巷。

“好了。”

清妩把手里的步摇簪入发髻,五指梳过晃荡的流苏,也不知对谁说了一声。

车夫拉住缰绳,马车慢慢停稳,裴慕辞若无其事的放下车帘,回过头。

流紫色的古霞曳地宫裙像那漂浮的云朵,轻薄但有质感,裙幅熠熠,飘扬出沁人心脾的素净花香。

三千青丝高盘成端庄的单髻,薄妆淡抹下更衬清灵清澈的容颜。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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