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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立德疲惫地躺下:“我知道你的一切,我知道你想隐瞒的一切。你以为你不说,别人就一点都不知道了?”

谢承瑢把枪插进雪里:“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想藏起来的所有秘密!若我将此事告诉赵仕谋,告诉赵敛,告诉全天下的人,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佟立德看着谢承瑢惊悚的表情,忍不住大笑,“可悲啊,可笑啊!他们知道你娘是白玉馆的娼妓吗?你娘被谢祥祯赎回家去,又做了顶替你父亲的佃农!你爹一心要做大官人,不管你娘和你姐弟的死活,难道不是吗?”

谢承瑢额头的筋都突起来了:“你别胡说!”

“我胡说?你爹为了功名利禄,为了讨大周皇帝的欢心,甘愿把一双儿女送上战场!哈哈,这就是天下第一好的父亲啊,冷血至极!而你骨子里也流着这样冷的血,你也想做大官人,你一辈子都像你爹一样,是没有任何同理之心的冷血恶鬼!”

谢承瑢脑子有些发白了,他喃喃说:“你是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我是乱臣贼子?”佟立德冷笑,“我是为了黎民百姓,为了天下苍生!你又怎么会懂得呢?你早已失去自我了,从你会杀人的那一天起,你就再也不是你了。谢承瑢,你承‘瑢’字,这辈子便注定一无所有,只能为他人卖命,只配做他人走狗!”

谢承瑢浑身颤抖,他闻到身上浓烈的血腥味了,恶心得想吐。他余光瞥见盔甲上、手上的血,恨不得马上把这些盔甲都脱了丢掉。他的心扑通扑通乱跳,风打在他身上,他的脑袋一阵一阵的晕眩。

他强行平复自己的情绪,说:“跟我走,我要绑你去见太尉。”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

第87章 二八 不得控(四)

谢承瑢左半边身子疼得难忍,却还想弯下腰要抓住佟立德。

雪地里的佟立德自然不依,他把谢承瑢推到雪地里,就着“太尉”字眼斥责说:“太尉?谢承瑢,你娘如何生出来你这样的白眼狼,竟由着你甘愿被那些地主差遣!赵仕谋也是珗京城的大地主,他手里头千亩良田,不知有多少佃户在他手下做事!那些佃农病了残了,赵仕谋不还是逼着让他们交钱吗?!你以为他赵仕谋是什么好人!你看见的,不过是他们想让你看见的!”他踉跄着站起身,朝谢承瑢那身沾了血的铠甲啐了一口,“你忘了你娘是怎么死的啦!天降大雪,屋舍漏风,被衾冰冷!你娘被活活冻死了,就在这样的雪天!你们家那个地主呢,你娘都死了,他还上门讨要租税!你娘是贱籍,你却不念着贱籍的苦,替那些无情的剥削者做事!白眼狼,你这个白眼狼!”

谢承瑢被推得陷在雪地里,深雪囚着他,囿着他,让他无力脱身。他后背的伤发了疯似的发作,血从伤口里涌出来,浸湿了他的里衣,风一吹,就全部冻住。

“胡说,胡说!”谢承瑢拿地上雪去砸佟立德,“我娘不是冻死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佟立德知道他说的那些话已经完全戳中了谢承瑢的痛处,于是他说得更加直白:“我怎么不知道呢?你娘当然不是冻死的,你娘是被那些地主逼死的,是被你爹抛弃了绝望死的!你爹一心为了功名利禄,抛妻弃子,你娘是个蠢货,甘心做块望夫石,甘心掏心掏肺地替姓谢的生儿育女、做佃农!谢承瑢,你做了这么多年谢承瑢了,想过一点你娘的苦么?你锦衣玉食,得了高官厚禄,有想过你娘在地底下还吃不饱、穿不暖吗?!你个没良心的,还替那些杀母仇人做官!谢承瑢,你他娘的一个白眼狼,你认贼作父!”

谢承瑢被寒风吹得发抖。他坐在雪里,脑海里闪过无数他做官的缘由。他不解地问:“我为国,又有何错?”

“那我们这些佃农,又有何错?你母亲又有什么错?她是娼妓,就该被人践踏?她是娼妓,就该被人用钱侮辱!可怜她脱了身,还要被人欺骗,被人抛弃!谢祥祯怎么对你娘的?他许诺的那些东西,有一样做到了么?你爹给你娘带去了无尽的痛苦,你和谢祥祯是一样的人,当然也给你娘带来了无尽的痛苦。还替你娘感恩戴德,谢朝廷!我呸,我呸!谢承瑢,我看不起你,你不配做你娘的儿子!你永远不配!”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谢承瑢用力捂紧耳朵,可有些话还是从脑海里钻出来。他听见娘叫他:“昭然。昭然。”他看见阿娘瘦弱的身影了,阿娘穿着破布衣裳,外面天气冷得骨头都发疼,但她还在田里劳作。她的耳朵已经被冻裂了,她的眼里好像凝着泪水。

阿娘到死都在为谢祥祯说话,她搭着谢承瑢的手说:“昭然,你要听你爹爹的话,不要再忤逆他了。”

谢承瑢已经被寒风吹昏头了,他已经有些分不清现在和过去了。他站起身,想要到雪里寻找他的金枪。他不断说:“佟立德,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佟立德愤怒地说:“天杀的那些剥削者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忘了本的去为他们卖命!金钱?名声?还是一文不值的官阶?一个不能同天下人共情的统治者,注定是要被天下人推翻的!这世上根本就不应该有尊卑之别!”

谢承瑢一只手捂起耳朵,一只手在雪里翻找长枪。他的手被冻得发紫,血扒在他的手上,深深镶嵌在指缝之间。

“我们佃农,我们贱籍,想活命,有罪吗?敢问谢大官人,想活着,有罪吗?!”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谢承瑢找到他的枪了。他欲提枪杀人,但枪杆冰冷,手掌无力,他根本拿不起来。他低着头,盯视枪上的损迹和永远都擦不干净的人血。

北风呼啸,卷着雪钻进他的衣领。他不停打颤,身上的血全部化成冰晶了,缀在脸上。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些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当然不知道什么叫人间疾苦,可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娘怎么死的?你娘怎么死的!他赵敛从出生就含着金戴着玉,你心中最敬重的那个太尉赵仕谋也是如此!你怎么不想想,家里有上千亩良田的达官贵人,怎么会和我们这样的佃农共情?!可恨的是你拼命想要融进那些富贵圈子,你想攀高枝,你想做金枝玉叶!乌鸦变不成凤凰的,你永远都改不掉你是佃农的事实,你永远都不会成为上京那些达官贵人的同类!只有我,只有我!只有我最懂你,只有我最了解你!”佟立德跪在雪里,扑向谢承瑢。

他用冰冷的手捧住谢承瑢脏乱的脸,轻擦过谢承瑢脸上的血迹,真挚说,“我要建一个这样的国家,一个专属于天下人的国度。我要这个国家的每个人都平等,我要这个国家无任何尊卑等级之分。我要人们同富贵,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要天下人为天下人着想!谢同虚,你该是我们这儿的人,你清清白白的身子,又怎么能落入珗州那些泥垢之中呢?”

谢承瑢颤抖着望向佟立德:“每个人都平等……”

“跟我去迎州吧,跟我一起建立一个新的王朝!让这世上再不会有你娘那样的悲剧发生,也让你娘了却一桩心愿,让你娘在九泉之下瞑目。让天下的佃农不再是佃农,让天底下就只有‘你’和‘我’。好吗?如果你愿意加入我,我即刻封你做大王。”

谢承瑢看着佟立德的眼睛,他在佟立德的眼里看见自己可怖的脸了。他眼也不眨地望着佟立德眼中的自己,到两行热泪溢出眼眶,北风吹得脸疼。

“你要建立一个这样的国家……”

“是!”

“你若真是要建立一个这样的国家,又怎么会以‘皇帝’自居?又怎么会想着,封我做大王?”谢承瑢反握住佟立德的手,“你若真要建立一个这样的国家,又怎么会以‘王朝’来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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