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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不会再漏进我的屋子了,我也不会再哭了。”谢承瑢说,“等将来致仕了,我们就找一个不见雪的地方,永远都不回来了。”
赵敛毫不犹豫地说:“好。”
夜里雪下得大,风呼啸不止。幸好洞口朝南,吹不着冷风。
赵敛给谢承瑢涂完药,又把洞里的剩余的杂草喂了马,什么都弄完了才歇息。
他说:“我们先在这儿呆一夜,明天我带你出去。”
“雪这么大,能出得去吗?”谢承瑢很担心。
“齐州冬日就爱下雪,不然也不能造一场雪灾。”赵敛侧身躺在谢承瑢身边,“大雪封路,不知道能不能出得去。不过再怎么样都得出去,不然我们就要饿死在这儿了。”
谢承瑢觉得也是。他把身上的氅衣分一半盖到赵敛身上:“这样就不冷了。”
“我不冷,我皮厚。”
“我想你陪我一起盖。”
赵敛贴到谢承瑢身边:“那我给你暖暖。”
谢承瑢还有件心虚事儿没说,就是他放走佟立德这件事。其实他也可以完全不说的,可是他不想瞒着赵敛,他觉得赵敛可以知道这件事。
“二哥。”
“怎么了?”
“我这回没完成太尉的军令,等回到营里,他会罚我吗?”
“怎么会,禁军有那么多将领没完成军令、没打赢胜仗的呢,不也没罚?”
谢承瑢沉默了一会儿,说:“太尉叫我生擒佟三。”
赵敛挑眉:“你把他杀了?”
“没有。”谢承瑢氅衣底下的手指乱晃,“我把他放了,他跑了。”
他以为赵敛会吃惊诧异,又或是质问他“为什么把人放了”,谁知道赵敛根本没回应。
谢承瑢把眼睛睁开,赵敛已经闭上眼了,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你不问问?”
“问什么?”赵敛手掌撑着额头,“你想告诉我就告诉我了。”
“你不怕我听了佟立德的荒唐言论,转变成通敌叛国的乱臣贼子?”
赵敛睁开一只眼:“怎么会,我信你。”
谢承瑢说:“我放他走了,因为他说,他要建立一个平等的国度,他想人人都平等,不分贵贱,不分尊卑。他想要人同富贵,共丰足。”
“他在放屁。”赵敛睁开另一只眼,认真地说,“想要人人平等的人不会自称皇帝,佟三不过是打着这样的借口造反而已。就算他建了新朝又如何呢?这世上没一样东西是永恒的,有多少王朝覆灭了,又有多少政权陨落了?他伪齐又能坚持多久?不还是会随着天地宇宙之长河日渐消散,最后再由新的来续。更新的再续新的,更更新的再续更新的,永不停止。”
谢承瑢有些惊叹:“我从来没想过这些。”
“世间万物都在变,人从幼至老,日从旦到夕,都是这样。月亮尚且日日不同,何况人呢?佟三当然也不会懂得这个道理,他以为造反就能改变一切了,他以为自己当了皇帝就能扭转天地了。等他当了皇帝,只还会像现在一样,不平消了还会有不平,恶人死了还会有恶人。此为变者之不变,以变来替所谓‘不变’。世间就是这样,本质未变,改了皮毛,终究还是会像原来那样。”
谢承瑢似有感悟:“这世上没有东西是永恒的?这世间万物都在变?佟立德要是不……”
没等他说完,赵敛就笑着说:“世间万物当然都在变。就像我的心一样,从一点点喜欢,到很喜欢,到爱,到很爱。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浓。”
“你臊死了,赵观忱!”谢承瑢推他,“你又没脸没皮了。”
“我没骗你啊。”赵敛杵在那儿,没让谢承瑢推动。他说,“变者之不变,以变来替不变,说简单点儿,就是我一直都会很爱你,只会一天比一天多,看上去是在变,其实总的又没变,都是爱你。如果哪天你惹我生气了,我就少爱你一点儿,到后一天我再补回来,总的还是不变。”
谢承瑢堵住耳朵,“什么都能让你扯上这个,你从来没正经过。”
赵敛哼哼说:“你瞧吧,我跟你好好说、坏坏说,你都不听。但我偏爱说,我一天说八百遍都不要紧。”
谢承瑢白了他一眼:“挺你的尸吧!”
“恼了?”赵敛不撑脑袋了,改成撑着上半身,“你要不爱听,我以后不说了。”
谢承瑢捂着脸不看他,但轻飘飘冒出来一句:“你说吧。”
“哦,那你是爱?”赵敛闹挠他痒痒,“爱听我继续说啊,还要听什么?”
谢承瑢弓着背躲,闹得背心冒汗。他揪着赵敛的手放到自己后腰:“别闹了,氅衣的热气都没了。”
赵敛把他圈得很紧:“你为什么要把我的手放在你腰上?”
“我随手一放。”谢承瑢说。
他看见赵敛喉结上缓缓流过一滴汗珠,忽然觉口渴,鬼使神差地凑过去亲吻赵敛的喉结。
赵敛捏着谢承瑢的脸:“谢大官人,这也是随嘴一亲?”
谢承瑢挣开赵敛的手,又勾住他的后颈:“不是。”
【作者有话说】
[1]:“目妄视则淫,耳妄听则惑,口妄言则乱”出自《淮南子·主术训》。本文中,该句第一次出现是在第八章 。
[2]:出自元·王实甫《西厢记》。
其实这一本之前我是取名叫《不见雪》的,但我感觉不够严肃,但也算是点题了~
第90章 二九 雪窥人(三)
火堆里的火不停冒着热气,蹦出碎星,溅到边上的土里去。
洞口边,照夜和昭昭正低头吃着干草,有时候甩尾巴,有时候摇耳朵。柴火这一边,那件大的、能容得下两个人的氅衣下面,有窸窸窣窣的轻微动静。
赵敛躺着,他后背的伤还没好透,正好硌在垫在身下的衣服上。他仰面受着谢承瑢的亲吻,谢承瑢从来没这样主动过,弄得赵敛都有些忍不住了。
“嗯……”谢承瑢有些喘不过气了,总算和赵敛分开,“好热。”
“你趴在我身上,还能不热吗?”赵敛笑了,“这回亲得这么好,跟我一样也是无师自通?”
谢承瑢瞥了他一眼:“你是无师自通?”
“我当然是无师自通,看看就会啦。小时候我家宅子里有对做工的夫妻,就住在小外院。有回我去找他们家的郎君玩儿,意外看见他们在长廊上亲昵。那时候我还小呢,不太懂,呆呆看了好久。”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回去了呀。那是我第一次看人那样亲嘴儿,小时候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亲吻还要转脑袋呢?后来我就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谢承瑢趴在赵敛胸口静静听他的心跳声,“我之前没看过人家亲嘴儿,也没被别人亲过。”
“你娘也没亲过你?”
“没有。”谢承瑢觉得有些遗憾,“谁都没亲过我,我倒是被昭昭亲过。”
赵敛大惊失色:“被小马亲了?那我叫照夜亲回来,不能白让你被它占了便宜。”
“你真有意思,小马懂什么呢?它肯定不知道亲嘴儿是什么意思。”谢承瑢低头亲了一遍赵敛的嘴唇,“以前我娘告诉我,女子嘴上的胭脂不要随便碰,没涂胭脂也不能碰。身为男子,更要知礼节,不能无礼辜负旁人。后来我才知道,对女子如此,对男子也如此。”
赵敛笑着说:“可是我嘴上没有胭脂。”
谢承瑢又舔了一遍赵敛的嘴唇:“我们也不算是随便碰。”
“我给你随便碰,你想碰哪里都可以。”赵敛往上挪了一点儿,“从来没听你提过你娘,她是哪里人?姓什么?”
谢承瑢疑心地看着赵敛:“你不知道我娘是哪里人?也不知道她姓什么?”
“我怎么知道她是哪里人、她姓什么,你都没告诉我,我上哪儿知道去?”赵敛怜惜地抚上谢承瑢脸上的伤口,“你也没告诉过我,昭昭。”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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