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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敛嘟囔道:“这小马这么记仇,还恨着我呢?回头我不多给它喂吃的了。”
“你先前在殿前司是不是老给照夜多喂草?贪心死了。”
“我给小马也多喂了好不好,不信你问小马。”
谢承瑢才不问,小马肯定什么都不知道,谁给它吃,它就吃了。他分了神,没看清地上的雪坑,一脚踩进去,要不是赵敛眼疾手快拉住他,恐怕他得顺着坑一直往下滑,不知道到什么地界去了。
“摔哪里没有?”赵敛挥去谢承瑢身上的雪,他觉得今天谢承瑢浑身僵硬,以为是昨天和佟立德对战时累到了,就说,“你坐马上吧,我一人牵两匹走,我手长。”
“我不坐。”谢承瑢有些难为情,“要坐你坐。”
赵敛不懂:“为什么不坐?坐着不比走路舒服?”
谢承瑢瞪他一眼:“滚蛋。”
赵敛不解为什么被骂了,他跟在谢承瑢身后:“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牵两匹坏马,到时候又打架,把你挤了,又或是它们非要分开走,把你撕成两半怎么办?我找根木棍儿,你拉前面,我拽后面,我们互相牵着回去。”
他四处找木棍,终于在雪地里看到一根倒插的粗木枝。他说:“就是它啦。”
这一段路走得好,两匹马没闹别扭,谢承瑢也没摔倒。走了快半个时辰,他们看见雪地里竖着的一根枪,枪纂已经被雪冻住了,就剩一半深红色的枪杆还清晰。
谢承瑢惊喜地说:“我的枪!”他回头看了赵敛一眼,“是我的枪,二哥。”
“你看吧,你不找它,它自己就跑出来了。”
谢承瑢丢了缰绳,跑到雪地里拔枪。枪冰得冻手,他一触碰到枪杆,冷得立刻把手缩回去。
赵敛见了,情不自禁笑起来,歪着头又静静看。
“快回来,小心再掉坑里!”他对谢承瑢喊。
谢承瑢抱着枪回来了,他叫赵敛把木枝丢了,改牵着枪走。
真冷,赵敛的手被风啃了一遍又一遍。他盯着前面的那只手,心痒痒的,慢慢从枪尾挪到枪头。
“我们要是走不到齐州怎么办呢?”谢承瑢问。
赵敛说:“那就不去齐州了,随便找个地方,私奔吧。”
谢承瑢望着他:“私奔还能随便找个地方吗?我想去个好地方。”
赵敛笑个不停,他把手悄悄靠近谢承瑢的手:“当然去好地方。我想好了,昭昭。”
“想好什么?你靠我这么近,一会儿马打架怎么办?”
“马打架了,我们又不打架。我想好了,等回京,我送你一个定情信物。”
谢承瑢摸了一下怀里的玉佩:“我们不都互送过了?刀和玉佩啊。”
赵敛晃手指头:“那不算,你送我刀的时候还不喜欢我呢,怎么能算定情信物?”他顺便就把手放在谢承瑢的手背上,“送你什么呢?我还没想好。”
“你要送我东西是假,你要拉着我是真。”谢承瑢看破他得逞的笑容,打趣道,“你有事儿就直说,犯不着拐弯抹角的,我也猜不中。”
“你猜得中,你当然猜得中。”赵敛把枪绑在照夜背上,顺其自然地和谢承瑢十指相扣,“你要是都猜不中我,这世上就没人能猜得中我了。”
谢承瑢甩不开赵敛的手,就只能和他扣着一起回去了。
阳光真好,落在谢承瑢后背,暖得他全然忘记疼了。
手心冒出一星半点的汗,融在一起,分不太清是谁流的。
*
正月十三,珗州。
秋实阁又乱起来了。
昨夜里,京城落了一场雪,寒风又吹倒了朱怀颂。翰林医官局不知来了多少医官,开了多少服药,似乎都不怎么起作用。
朱怀颂躺在床上,呼吸非常困难。她的嘴巴张得很开,进出的气却少。
她痛苦地呻吟着,耷拉眼皮望向床边跪着的一众人。
“许……”她唤道,“许知愚……”
许知愚忙到跟前:“娘娘,臣在呢。”
朱怀颂看不清人,但能勉强听进声音。她颤抖着抬起手,问道:“战事……如何了……”
“回娘娘,秦州传来捷报,擒虎军与伏雁军已合力将西燕军逼退出秦安县,秦州可收矣。”
“好……好啊……”朱怀颂又问,“齐州呢?太尉……可传来捷报?”
许知愚什么都知道,却也不好将“齐州尚无新战报”之事告诉朱怀颂。他说:“娘娘,齐州已复,待太尉扫平迎州叛军,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好……你,去传颜相公了么?”
“已经传过了,相公将至。”
朱怀颂放心了:“我等着他。”
颜辅仁听闻太后宣召,即刻去宫中觐见。
珗京还在飘雪,白玉落在衣上。颜辅仁沿着长而幽静的宫巷走,愈走,心中愈发不安。待内侍引他至秋实阁外,内侍与后妃散去后,方才入内。
他隔着屏风,隐约见床上那个瘦弱不堪的身影,内心一阵苦涩。他拱手拜道:“臣请皇太后殿下安。”
屋中只有许知愚在,太后没办法大声说话,便由他来传话。
许知愚复述道:“老身尚安。我命不久矣,然朝中上下仍有诸多繁杂事宜未清,一时难安。”
颜辅仁说:“请太后保重身体,待春日临,自然可以好了。”
朱怀颂摇头:“我怕是撑不到春日了。如今秦州未定,齐州又无结果,我就算是死了,也能不瞑目。”她唏嘘道,“先帝命我监国,令公与太尉辅政。现在太尉离京,我又大病,就只剩相公一人了。我不得空回想过去,唯有几件事,要叮嘱相公。”
“请太后殿下说。”
“西燕绝不是弱敌,收复西州之事,万不能在一个‘急’字。战争,只苦百姓……为了天下百姓,一定要……稳当……”朱怀颂缓了很久,又道,“官家年轻,做事急躁,我实在是不放心。要找良臣忠将带他,万事教教他……不准叫人带坏了他,要他一心想着什么权术算计,制衡约束……”
她伸出一只手,垂在床沿:“文臣之中,尚书右丞曹规全,为人并不正直,气量小,奈何官家宠爱,风头正盛。此人不可信,恐将误国,还请相公记清,不可拜曹氏为相。”
“是。”
“倒有几个是不错的,大理寺的林珣、雷孝德,希望相公多多提拔举荐,不要埋没此二人。”朱怀颂的思绪转得缓慢,想过所有朝官,到底没有个能靠得住的。她又思及武臣,道,“武将之中,我最担心谢祥祯。若是秦州复还,他便功绩无边了。此人没什么脑子,最易受人操纵。所以我请相公告知太尉,务必小心谢祥祯,要守住兵柄。”
颜辅仁默默良久,才说:“臣领命。”
“还有,谢承瑢……千万千万拴住他……不能让他跟着谢祥祯……乱……政!”
许知愚泣不成声地转述,又同朱怀颂说:“娘娘,宽心些吧。”
“谢家就是,就是……”朱怀颂挣扎着起身,“就是官家用来杀赵家的刀啊……只有拴住谢承瑢,才能拴得住谢祥祯……!不可让谢祥祯全掌兵权……”
“臣……”颜辅仁向朱怀颂行大礼,“奉诏。”
朱怀颂想要说的所有话都说完了。她总算是泄出最后一口气:“十七年了。我与先帝,终要再见。”
颜辅仁出了秋实阁,风雪披在他的氅衣上。
他走了几步,回头望向那座方正的阁楼,真像一只精巧的金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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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政殿内,皇城司察子正与李祐寅奏对。他说:“公主宅暨太尉宅的内侍已经探出祠堂密室里的东西了。”
李祐寅颇有兴致:“什么东西?”
察子答:“是一副精美威严的明光铠。”
“明光铠?先帝赐的?”
“回官家,臣在奏对之前已经查过,先帝共赠太尉两套金铠,有一套已损坏,回收朝廷;目前太尉身上只剩一套,正与他同在齐州。祠堂那一套,来历不明。”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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