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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害忠良,便是奸佞。朝中百司百官,不过两种人:一为忠,二为奸。为人臣者,当纳忠效信、克己奉公,上敬奉天子,下爱护百姓,公忠体国。而奸者,顽皮赖骨,欺善怕恶,以飞短流长,诬罔视听,祸国殃民耳。而今陛下忠奸不辩,残害忠良,实损人害己而已!”

李祐寅听了这一番话,忍不住感叹:“好一个忠奸论啊,皇后,你不去科考真是可惜了,我竟然不知道我的皇后如此有才。”他拍起掌来,“我的皇后说我忠奸不辩,说我残害忠良?谁跟你的胆子,要你这样与朕说话?”

徐婉仍面不改色。

李祐寅站起身来,语气耐人寻味:“你要做长孙皇后?到这里来教训我?要你来告诉我怎么做皇帝?”

“妾不敢。”

“祖宗有言,后宫不得干政!你在做什么?朝中忠奸,是你能辨得清楚的?”

徐婉说:“妾不知朝政,但妾知道是非对错。太尉所藏甲胄,是妾曾祖旧物,妾为一国之后,不能看陛下一意孤行。欲要谋反,本身就是妄词,尚未有十足证据,仅凭一副甲胄,如何定罪?”

“仅凭一副甲胄,如何定罪?皇后殿下,仔细翻翻大周律吧!私藏甲胄,罪同谋反!要不要我亲自把律法拿过来念给你听?”

“太尉没有私藏甲胄!这套甲胄,分明是有来源的,是先帝赐给太尉的!”

李祐寅愣了半晌,冷笑说:“原来,原来当年你做皇后,是太尉举荐的?所以你百般替他说话,是吗?”

“妾不过站在公理角度,替太尉求情。”徐婉再拜,“太尉无罪,此等大冤的罪名加身,只会叫后世觉得陛下昏庸无道,处死太尉,会是陛下此生最大的污点。”

李祐寅听不下去了,他最不能听的就是别人说他昏庸无道。他袖子下的拳头已经握得很紧了:“把这疯妇给我拖出去。”

“陛下!陛下一意孤行,不过就是咬准了这个把柄,要处死太尉!太尉有没有造反之心,陛下比谁都清楚!一国之君,如何能残害忠良?若如此,将来还有谁敢为陛下效力?边陲战事未平,陛下要处死朝中大将,何以至此!”

李祐寅重声道:“拖出去!”

内侍上前来拉,徐婉却撇开手臂:“妾自己会走!”她提裙起身,朝李祐寅再拜,“陛下应当体会妾身苦心,妾不想陛下百年之后被后世口诛笔伐,也不想我大周就此失去一忠臣良将!边疆战事尚要用人,将太尉处死在刑场,天理难容!天必殛之!”

“疯妇!”李祐寅把手上玉珠跺在桌上,“这个皇后你不想做了,是吗?!”

“妾不怕被废!妾出生将门世家,从不屑阴谋诡论!”徐婉义正辞严道,“我只知,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更不可能是‘莫须有’!”

“莫须有?莫须有就是可能有,莫须有就是一定有!”

“难道陛下要做宋高宗?”

李祐寅手背青筋突起:“出去!”

“陛下做高宗,谁做秦桧?谢祥祯,还是曹规全!”

李祐寅怒火中烧,拿着案上的砚台就往地上砸:“滚出去!”

浓墨飞溅,染污了徐婉的衣摆。她看着袆衣上的污渍:“妾自己会走,不必陛下送了。”

徐婉很快被带出崇政殿,走的时候,崇政殿烛架上的火焰正在疯狂抖动。

而李祐寅的心也同那烛火一样剧烈。他屏了十足的气:“叫他们草诏,皇后失德,咒骂天子,废其后位,贬为庶人,罢了她父亲的官,贬出京去!凡有求情者,一律罢黜,不得说情!”

**

谢承瑢从永盛陵回来两日了。

他确寻到了许中官不错,但许中官对此甲胄并不知情,不知来处。

此线索断,谢承瑢再寻不到其它线索,不敢多耽误,又快马加鞭赶回京。

九月二十一,距太尉下狱已过了六日。

谢承瑢有好几日未合眼了,每当困得眼皮打颤,想要小憩时,就突然想起赵敛。

他是知道御史台狱的,大周建国以来,下此狱者屈指可数。因太祖有令,不杀士人官吏,故犯过多被贬官流放,少有人被诛。

谋反是大罪,是无论如何都宽恕不了的死罪。进了御史台狱,势必要严刑拷打。官家是对太尉恨之入骨了,这才要下狠手诛杀。

谢承瑢根本不敢想象那些酷刑,他怕再迟一步,就要与阿敛天上见了。

回京后,他也拜访了不少臣子,除颜辅仁外,朝中百官对此多有回避,纷纷明哲保身,不肯相见。颜辅仁也焦头烂额,每日下了朝都要去请见官家,但官家总以各种借口推脱不见。

谢承瑢没办法了,他想到了沈沛,赵敛的先生,也是官家的先生。

第110章 三五 临深渊(二)

沈沛很早就在家里等着谢承瑢了,好像知道他会来一样。

沈沛道:“出了事后,我一直在等着你来。这朝里没人能想起我,只有你能。”

谢承瑢说:“前几日我去了永盛陵,问了先太后身边的许中官,他完全不知明光铠的事情。没有办法,我不敢多耽误,只能回京了。”

“既是先帝所赐,先太后不可能不知道明光铠。但许知愚不知道是应当的,他没必要知道所有的事。”

“是如此了。先生,眼下怎么办?太尉与二郎还在乌台狱,颜相公每日都往崇政殿求情,官家回回不见。这几日官家干脆连朝也不上了,躲着百司。”

沈沛垂眼,手指转着翠色瓷盏,望过那一堆柔软的茶叶:“官家要杀太尉,同虚不会看不出来吧?”

谢承瑢握紧覆在腿上的手,说:“我看出来了,朝中百官也都看出来了。”

“你想保太尉,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下来的。我不知官家为何会动要杀太尉的心,我猜是有人在他耳边吹了一阵风,他动摇了,所以下了杀心。太尉已被罢了兵权,手中一丁点权柄都不剩,他没有要杀太尉的道理。”

谢承瑢抠着衣上的刺绣,他当然不知道是谁在官家耳边吹了一阵风。现在最重要的未必是查出谁在吹风,而是证明太尉的清白。他说:“事已至此,官家为何想杀太尉都不重要了,我只想把他们救出来。先生可有办法?”

沈沛吁了一口气,说:“我没有别的办法。不过,只要能查出那副明光铠的来头,洗清赵恭权谋逆之嫌便好办了。先帝在世时有一个非常信任的宦官,名叫李絜。”

“李絜?他现在在哪里?”

“先帝驾崩后,他就离了珗州,现在在西京舒州的行宫中任职。但我不知道这个李絜是不是还活着,我没有任何有关他的消息。”

谢承瑢思忖道:“这个李絜会知道明光铠的事么?”

沈沛颔首:“我就这样同你说,这个李絜原本叫张清。‘李絜’这个名字,是先帝赐的。”

“赐李姓,又赐名。”谢承瑢一下便了然,“我这就去西京。”

他起身正要走,沈沛又拦着他:“且慢。舒州比永盛陵还要远,你这样去了,太尉与阿敛如何?”

“可我不去,又有谁能去?谁我都不放心。”

沈沛也起身:“太尉虽落狱,声望尚在,御史台的不敢太怠慢他,你最担心的应该是阿敛才对。御史台狱的狱卒不会给阿敛面子,他一定比太尉伤得更重。”

谢承瑢脑子一白:“那我该怎么办?”

“去求官家。”

“去求官家?”

沈沛郑重道:“是,去求官家。官家想让太尉死,而赵敛死不死无关紧要。你去求官家,官家一定会顺势把赵敛放了。或囿于家中,又或囚在别处,反正总比御史台狱要好千倍万倍。”

谢承瑢没有丝毫犹豫:“我去求官家。”

*

谢承瑢换了公服,又马不停蹄往宫城去。

李祐寅还是一样不见人,论谁都不见。谢承瑢是一定要见他一面的,便在宫门口一直等,等到天黑透了,才有内侍出来瞧一眼。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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