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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承瑢脑子乱起来了:“臣今日,不是来纠结与赵二的情谊的。”
“我知道,你想我放了赵敛。可以啊,你是我的功臣,你有请求,我如何不应?明日清早,我会托人押赵观忱去北营。正好,你若是有什么想问他的,直接问便好了,不必我苦口婆心劝你。”李祐寅遗憾地看着谢承瑢,“谢卿,你什么都出众,唯有这一点。”
谢承瑢出了崇政殿,又望见头顶那轮明月。
周围安静得没有任何声响,他心里也安静得什么都想不出来。他的思绪平静,却又不平静。
“来日君诏下来,你岂有不从之理?我做了乱臣贼子,你不诛我,那你也是乱臣贼子。”
现在,是不是到了那样的境地了?
永不为敌,永生知己,永远地放心彼此。
谢承瑢还是很乱。他脑子里嗡嗡的,完全没注意脚下的台阶,一脚踩空,就栽在崇政殿门口。
黄门惊呼道:“官人!”
周围还是很安静,谢承瑢听不到人叫他。
“官人,快起来吧,地上凉。”黄门扶他起来。
他踉跄地起身,下意识去摸手指上的指环。
“指环圈着你,要你永远都跟着我,永远都不离开我。”
谢承瑢内心喃喃:圈住我,圈住我。
第111章 三五 履薄冰(一)
赵敛醒来时,先看到天窗落下来的一束光。
他的眼睛很涩,他避开这缕强光,转头望向阴暗的地方。
这间牢房只有他一个人,除了草席、破烛台,其它什么都没有。他闻到浓烈的血腥味,余光中还能见地下褐色的血渍。
这都是他的血。
他不知道受过多少刑罚了,狱卒们逼他诬陷爹爹,他一个字都没有说。
长廊尽头有脚步声靠近了,狱卒正嬉笑着说昨晚吃了什么酒。等走到牢房门口,那欢笑无了,狱卒们都鄙夷地看着赵敛。
赵敛瞥眼去看。
“官家放你出去了,你不用受罪了。”那两个狱卒漫不经心地打开锁,“出去了,可不要忘了我们待你的好。要不是我们,你早就死在这儿了。”
钥匙叩在锁芯中,赵敛的手扣紧了束缚自己的锁链。
“去哪儿?”他问。
狱卒说:“去殿前司。”
赵敛又问:“太尉呢?”
“太尉?御史台狱可没有太尉,只有罪臣。”狱卒冷嘲热讽道,“管好你自己吧,赵大官人。”
御史台狱的走廊长而无尽,赵敛行在其中,有光掠过他的身体,照亮他狼狈带血的囚服。
他在思忖,在到处找父亲。可左右牢房都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
是不是父亲也被人带走了呢?他正疑心,忽然有一个人入了他的视线。
是谢祥祯,那个在紫宸殿上和当朝宰相一起污蔑爹爹是乱臣贼子的人。
赵敛登时紧了眼神。
“我奉官家诏,遣送你去殿前司小狱。”谢祥祯往赵敛身后看,出了深深的牢狱走廊,还有一条长长的血迹。他没有再说别的话了,也再不将目光落在赵敛身上。
秋日还在,云高风凉,北门大街两侧商贩依旧忙碌着贩物。他们看到囚车了,纷纷停手驻足。
谢祥祯行在马上,略过这些目光。
可赵敛略不过,他压着声音问谢祥祯:“我爹呢?”
“你爹?自然还在御史台狱。”
“是谁求官家放我出来的?”
谢祥祯瞟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还能是谁,当然是我那个混账儿子。”
赵敛扒着车上的木柱,怨恨地盯着谢祥祯。风一吹,他手上的血都干涸了,紧紧黏在皮肤上。
“怎么,很恨吗?”谢祥祯笑笑,“乱臣贼子的儿子,有什么资格恨呢。”
“我爹若是没了,你也别想好过。”
“先顾得上你自己吧。”
赵敛忿忿地捶了一拳柱子:“卑鄙小人!”
车到了殿前司,谢祥祯派人押赵敛出来。
周围禁军各个带刀,里三层外三层把赵敛围住,生怕他反抗。谢祥祯一下马便接过小兵递来的枪,一直同赵敛保持距离。
赵敛的手脚皆被锁链束缚,每一步都迈得极其艰难。他走得很慢,却一直注意身边士卒的刀,伺机而动。
“你参我父亲,是为了高官厚禄么?”他忽然问。
谢祥祯冷冷说:“我对那些没有任何兴趣。”
“殿帅不为利益,又如何诬陷谗害?”
“哼!利益?诬陷?我没有任何想要的利益,我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不过是为了大周而已!”
赵敛抬手,扯过拖在地上的锁链:“是为了大周的权位,还是为了大周的社稷?是为了私心,还是大义?”
谢祥祯冷哼道:“不要拖延时候了,赵敛,没有任何意义。”
“西北战事未平,还有两州未复,今日朝廷竟以子虚乌有之罪名损兵折将。若我是燕人,早在营中欢呼雀跃!不费一兵一卒便折掉东周老将,焉能不悦?”
“乱臣贼子,也堪重任?”谢祥祯无心再去管他,转身就要离去。
赵敛忽凝神色,一脚踹开看押的小卒,转身去抽出周围士兵佩刀。
长刀挥空而起,无数刀枪袭来。他双手握刀,割去所有劈来刃,直直向谢祥祯砍去!
“谢祥祯!”赵敛喝道,“奸臣佞将,死不足惜!”
谢祥祯猛地回头,横枪挡住刀刃。长刀用力极大,让他毫无反应余地,他爆起青筋,咬紧牙关,掀翻刀刃!
“捉住他!不要让他跑了!”
赵敛习惯双手用刀,手腕中锁链就成了摆设。他完全顾不得眼前小兵的生死了,看见一个就砍一个,周围哀嚎声遍地,血喷溅在他脸上!
“奸臣,你就是最大的奸臣!”赵敛一刀砍在谢祥祯的枪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谢祥祯惊叹他的刀法,惊叹之余又怒不可遏:“你想死罪么?!在殿前司杀人,你以为这是在西北!”
“身为臣子,当清君侧!奸臣何以当道,乱社稷而殃百姓,罪不容诛!”
赵敛身上伤口撕裂,迸出血来。他是真的想杀谢祥祯,他的刀已经陷进枪杆了,长枪将要断裂。
“你爹就是教你这样做事的么?教你杀人!”谢祥祯将要持不住,“赵敛,就算是杀了我,你爹也是奸佞!你爹就是想要谋反,你爹就是乱臣贼子!”
赵敛完全擘断谢祥祯枪杆,眼看着刀刃就要砍向谢祥祯的甲衣!
他突然听见:“赵敛!”
一把金枪挡在谢祥祯肩上,完全抗住了赵敛的刀!
是谢承瑢。
“你疯了?!赵敛,你是不是疯了!”
赵敛还是持刀抵在枪上,没有松手意思。有风吹过谢承瑢金枪上的红缨,也吹疼了赵敛身上所有伤口。
他的手有些发颤:“你让开。”
谢承瑢说:“松手。”
赵敛还不松手。
“松手!”谢承瑢抬枪打掉赵敛的刀,又骂周围那些禁军,“一个个脑子都昏了吗?殿帅遇刺,你们在做什么?!”
禁军这才拥上来擒住赵敛,死死摁住了他。
赵敛没有反抗,他不解地看着谢承瑢:“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你为什么要这样?”谢承瑢好像很生气了,他不搭理赵敛,转头跟禁军说,“把他押到那边帐子里去!”
赵敛像是失了魂了,刑伤的疼痛铺天盖地而来。他疼得走不了路了,却还要三步一回头地去看谢承瑢。他没能和谢承瑢对视,也没有得到一丝关切。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天上的云渐渐散了,露出一片碧蓝的天。
天光落身,赵敛觉得晕,晕得想把所有东西都忘掉。
*
赵敛被关在一个巨大的铁笼里,有四道铁链分别锁住他的手脚,他怎么样都逃不掉了。
他就瘫坐在笼子最中央,痴痴地望着帘门。
从上午等到下午,等到天快黑,等到有火光透进帐子来,他才听见某个熟悉的脚步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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