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页(1 / 1)

加入书签

('

第126章 三九 夜来频梦(二)

新官上任,一般都是过几日才接手州中事宜,但谢承瑢当晚就来查均州禁军名录了。

他叫均州雄略军与天武军的将军们都到帅帐里,围一张长案坐。

诸位部将猝不及防地被叫过来,不明何事,只板正地坐着。

谢承瑢问骆永诚:“平日都练兵么?”

骆永诚答:“练,其实同京中一样,大早上起来晨训,到傍晚放饭。”

“天武军有多少人?”

“天武有四军,恰一万人。”

谢承瑢翻过士兵名册,仔仔细细看了这页人名,问道:“恰恰好一万?算不算辎重兵、勤务兵等兵?”

骆永诚在案子底下搓手,笑说:“不算,都是实打实能打仗的禁军,我哪能骗都部署呢。”

“节帅多虑了,我刚过来,确实是要例行检查的,并不是质疑。”谢承瑢继续看厚簿子,又问代议恒,“雄略军有多少人?”

代议恒说:“两厢禁军,应有五万,实则四万三千四百六十三。”

谢承瑢重复一遍,问:“算将么?”

“不算。”

骆永诚看了代议恒一眼,说:“都部署,我这儿的也不算将。”

谢承瑢问他:“均州厢军呢?”

“厢军有五千。”

谢承瑢意味深长地看他,笑说:“算不算修城墙的那些?”

骆永诚颔首:“算。”

“均州算起来有近六万的兵?军营塞得下么?”

骆永诚昂首挺胸道:“均州别的不多,唯独地多,一定能塞得下。”

“那就好。”谢承瑢又翻过一页,“你就好好准备准备,找个大地方,我要见均州所有的兵,包括禁军和厢军。叫他们列阵,每个人都要到。”

“什么?”骆永诚有些惊,“为何要见所有的兵?这……六万人呢!”

谢承瑢并不抬头,专心看薄子上人名:“怎么了,塞不下?”

骆永诚不觉冒出一滴汗来:“能塞,能塞。就是我得去找找,看看有没有地方能站六万人。”

周蒙小声问道:“节使是要检阅士卒么?”

“是,看看他们的精气神而已。”

周蒙干笑说:“看精气神,军营里不就可以看了,何必要找个地方集中列阵看呢?”

帐中沉默半晌,谢承瑢放下手中册子:“不行么?”

周蒙盯着他,不知道要回答什么。

“集中列阵很难么?”谢承瑢又转头问骆永诚。

骆永诚强颜笑着,说:“不难,当然不难。”

“七天能不能?”

帐中无人回话。

“半月也不能?”

依旧鸦雀无声。

谢承瑢吁了一口气:“如果不能,那我只能找个能的人来替你做事了,骆副部署。”

骆永诚这才说:“半个月,能。”

“半个月已经很宽裕了,你比我大一轮,做事应当比我更稳妥才对。”谢承瑢继续拿名册看,说话声音减缓,“尽快,不要等我找到地方了,你还没找到。”

“怎么会,很快的。”骆永诚坐不安,摸了几下眉毛,说,“官家差节使下来,是不是战况有变,朝里要用得上均州?”

“这是你该担心的事吗?”

“是。”骆永诚被噎了,心里很不自在,瞬时落下脸来。

帐中坐着的代议恒和瑶前也不安,对视一眼。

周蒙解围道:“我听说西燕有个猛将叫萧弼,先前一直在秦州与西燕交界带兵作战。节使一定见识过他吧?”

谢承瑢轻轻点头:“见识过,怎么了?”

周蒙说:“萧弼凶悍之名远扬,咱们均州也知道。从去年起,骆节帅就一直严练士兵,无论刮风下雨,从不懈怠。”

“是吗?那很好啊,继续。”

骆永诚舒展开眉头,比原先从容许多。

周蒙见此,说得兴了:“都说萧弼残暴异常,似凶猛野兽!我每日都将他的名字刻在木桩上,击打数百下!”

谢承瑢抬眸看着他。

他笑僵住了:“我是说,我想替大周除害……”

“一个小小的萧弼能把你吓成这样,要你将他名字刻在木桩上?”谢承瑢反扣名册,“刻在木桩上,他会死得更快吗?”

周蒙磕磕巴巴道:“也许如此。巫术么……”

“那你也不必每日练兵了,回家好了,回到家里,直接刻小人、用巫术,咒死萧弼,我们也就不必打仗了。”

雄略军的将领们发出一阵哄笑,周蒙无地自容,头埋下去。

还不如不搭话。

谢承瑢合上册子,说:“行了,夜深了,诸位都回去歇息吧。”

这才散去。

秦书枫有些不解:“你为何要大阅?”

“接管这么多兵,不要观兵?”谢承瑢把手里一摞天武军禁军名册抱在怀里,“大阅是应当的,例行而已,又不是找他们麻烦。”

他抱书出帐去,又见到一直在门口等候的代议恒和瑶前。

“代管军,时将军。”谢承瑢微俯首表行礼,“有什么事么?”

瑶前在他面前站着,看他同六年前无甚变化的脸,却说与六年前截然相反的话,几度感慨。

代议恒则抱拳躬身:“都部署今日劳累,我准备了好帐子给都部署。”

“好,多谢了。”

“不知都部署为何要翻这些禁军名录?”

谢承瑢边走边说:“例行查阅而已,回头你也要把雄略军的名册递给我。”

代议恒随他走,又说:“雄略军有近五万人,也都要找个空地列阵检阅么?”

“是,例行检阅而已。”

瑶前心说,怎么只会说“例行”一词。

三人在夜中走了很远,等周围无人了,代议恒才说:“官家是因为我的那封札子才派你过来的么?”

谢承瑢笑笑:“官家只派我来,没说为何派我来。”

“同虚,我们也算是旧相识了吧?”代议恒恳切说,“这个骆永诚一直目无余子、妄自尊大,同虚不要小瞧了他。”

谢承瑢转首,脸上笑意有些发淡:“多谢你的提醒,你说的我都知道。”

代议恒睖睁了:“是。”

“还有什么事么?”谢承瑢停下脚步,“有事要一次性说完,我会听的。”

“城门口……城门口修城墙的那些人,不是厢军。”

谢承瑢笑起来:“我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

帐子外挂的火把还在燃烧,暖暖的光打在谢承瑢脸上。他俯视代议恒,想了想还是说:“我知道你喜欢喝茶,我从珗州带了茶叶,回头你叫人过来拿吧。”

“都部署?”代议恒又惊又喜,“多谢都部署。”

谢承瑢松了眉头,柔声说:“不要和别人说。”

脚步声渐行渐轻,代议恒和瑶前目送谢承瑢远走的背影,许久伫立,一直到他消失在黑夜里。

“我没想到官家派了谢同虚来。”代议恒哝哝,“我与谢同虚,也算是六年没见。没想到他已经封了节度使?”

瑶前负气说:“六年如何?节度使又如何?都改不了他薄情寡义的事实。”

代议恒看着他。

“我不会忘了的,谢祥祯是害了阿郎的凶手。谢承瑢是他儿子。”瑶前板着脸说。

代议恒问:“你要告诉阿敛么?告诉他,谢承瑢来了。”

“有什么好告诉,几百年不见面的人,告诉了又怎么样?”瑶前踩了一脚地上灰,“谢承瑢不知道回避吗?也好意思来均州。”

瑶前气冲冲回了帐子,坐在榻边台阶上。四周很快静了下来,他看到武器架上的长枪,心又作祟忐忑了。

他抠指尖不平的皮肤,重重拍一遍台阶:“还回来做什么?害死人了!”

自顾自说完,他换了一件便衣,快步跑出雄略军军营。

月光洒在他身上,他心里又烦又躁,到天武军营边破烂的小屋,这才稍定心。

“二哥!”他喊。 ', ' ')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