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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敛心里憋了一股气,就快要发作,幸好是纪鸿舟拦着他:“你放心,有什么事儿我定叫你。延州不是均州,这么多人,你千万不要犯错。”

“我不犯错。”赵敛闭眼,“你快进去,他要什么,我都给他。”

“我去了。”

纪鸿舟与郎中疾步往牢里去,越过无数牢门,终于是来到谢承瑢所在的那一间。

这间牢房漏风,头顶有一扇巨大的天窗,冷风噌噌往下灌。也无什么棉被,仅一床薄衾,谢承瑢蜷缩着躺在草席上,冷得嘴唇发青。

“快,快去瞧瞧他!”纪鸿舟说。

他趁着郎中瞧病的功夫,又到门口去叫人送来厚棉被,还同狱卒大吵一架。

赵敛恨不能抽刀把这些人都杀了,但瑶前和代议恒都摁着他。

“不能错,阿敛,此时你是一步错、步步错!一个人都不能杀!”

纪鸿舟也说:“你别急,这儿有我。”

他来不及去管赵敛,抱着被子又往牢中去。

牢里阴寒,纪鸿舟穿了这么多件都觉得阴风刺骨,更不要说是奄奄一息的谢承瑢了。他用厚被子裹紧谢承瑢,又把暖手炉塞进被子里。

“同虚?醒了,该醒醒了。”

谢承瑢迷糊着,勉强睁开眼,又痛苦万分地闭紧。

显然他不是很想醒。

“他怎么样?”纪鸿舟问郎中。

“将军身患重伤,加上数月风霜雨雪,不能医治,怕是难捱。”

“难捱?难捱是什么意思?”

郎中叹息说:“伤成这样,在暖屋尚且需要挺一挺,他在这里,怎么熬得过去呢?”

纪鸿舟发怒道:“熬不过也要熬!他不能有事,你知道么?!”

“我知道,我知道!”郎中哆嗦地跪下来,“我给他开药,要日日都服。至于能不能好转,我真不敢保证!”

纪鸿舟看向谢承瑢,犹见程庭颐。他能分明感受到赵敛心中的痛楚,那样的折磨就他一个人尝过就好了,他不希望二哥再尝。

“不管怎么样,只要能救他!”

“纪……”谢承瑢微微睁开一只眼,有声无气地叫他,“纪风临。”

“我在呢,同虚。”

谢承瑢费力去看眼前人,只见纪鸿舟满头的白发,诧异道:“你怎么……”

纪鸿舟去摸谢承瑢的额头,并没有热;又触碰他的脖颈,还是很凉。

“是二哥叫我来的,他不能进来。你哪里有痛,都告诉我,郎中就在这儿。”

谢承瑢想了很久,说:“我哪里都不痛。”

“你别逞能。”

“没……”谢承瑢缩起肩膀,“二哥为什么来了延州……他是不是又私自……”

纪鸿舟说:“没有,是官家派他来的。你放心,他没有再任着性子来了,他做得很好,他没有让你担心。”

“那就好……”谢承瑢喘不上气了,呼吸轻微得几乎听不见。

纪鸿舟急得问郎中:“怎么回事呢!”

郎中没有回答,是谢承瑢回答:“我太累了……我好累。”

“可是你不能睡,同虚,你这一睡,也许就再也醒不来了。”纪鸿舟差郎中去熬药,又在这里跟谢承瑢说话。

他说:“别睡,你同我说话,行吗?”

谢承瑢笑笑:“我不能睡吗?”

“你睡了,二哥怎么办?你待会儿吃了药,缓过神再睡,好吗?”纪鸿舟拍他的脸,“不能睡,不能睡!你爹爹和阿姐留了一封信给你,你若睡了,就看不见了。”

谢承瑢想睡。他竭力克制自己欲眠的意识,问:“什么信?”

“信我没带来。我很愧疚,同虚,我提前看了那信,还记得内容。我背给你听行吗?”纪鸿舟盘膝坐下,一边搓热谢承瑢的脸,一边说,“你阿姐说,她有些重要的东西,不想沾染鲜血,所以都留给你。我看过了,有一张小像,小像里头是个娘子。你知道她是谁吗?”

“娘子……”谢承瑢抬起眼皮,猜道,“是不是阿娘?”

“你要见了,就知道了。”纪鸿舟又说,“你爹爹也留了信给你。”

谢承瑢快要昏睡过去,他还吊着一口气,问:“他说什么?”

“他说昭儿……同虚,你睁开眼听。”

“昭儿。”谢承瑢落下一颗泪,“昭儿……”

“他说昭儿,雪下得太大了,你若有路,就自己走了吧。”纪鸿舟擦着谢承瑢的眼泪,“他说他想做个好爹爹,等你们一起回了珗州,能不能不要再同他吵嘴了。他是想要父子之情,天伦之乐……今后,再也不要求你做什么了。”

“父子之情……天伦之乐……”

“他说他一直都很愧疚,于你。”

谢承瑢干咳起来:“爹……爹在城门口!”

“那是假的!同虚,那都是假的。你好了,谢老将军就在秦州等你。”

“你唬我。”谢承瑢摇头,“我不是小孩子了,你骗不了我了。”

纪鸿舟总算捂热了他的脸:“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了,你爹爹希望你走,你不要停在这里。你不能停在这儿了,同虚,你千万不要停在这儿。你要走,你要走!”

谢承瑢眼睛缓慢地转,他在想这句话,他在想,“我不能停在这儿”。他终于睁全了眼,说:“我走……我能走去哪儿呢?我被所有人抛弃了……我的国,我的君上……”

“至少还有二哥,同虚,你走了,二哥怎么办?你就在这儿停下了,这未来几十年,二哥要怎么办呢?”纪鸿舟看他眼睛又要闭上,忙急着晃他,“同虚,二哥不会抛弃你,我们都不会!再没有人能抛弃你了,再没有了!”

“二哥……”谢承瑢茫然地睁开眼,“二哥在哪里?”

“就在外面。你再撑一撑,我很快就带他来见你。同虚,你若走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夜色从天窗落下来,谢承瑢就痴痴望着窗外。

今夜没有月亮,只有灰蒙蒙的天。

“我好想见二哥。”他说。

“迟一点就能见,我想办法让你见。”纪鸿舟去暖谢承瑢冰凉的耳朵,“你要好好地见他,也不能是最后一面。”

纪鸿舟在牢里等药等了一个半时辰。他把药喂给谢承瑢,亲眼见他的嘴唇慢慢泛红,这才稍稍放心。

郎中又包扎了谢承瑢的伤口,给他扎了几针,忙到后半夜。

谢承瑢还是虚弱,纪鸿舟守了他一夜,牢外赵敛也守了他一夜。

清晨又开始飘雪了,城外有战,赵敛不能再耽搁,虽身去,心还在这里。他把怒火都撒在西燕军身上,激战半日,杀敌数千,如沐血归。

赵敛忧虑下雪,但崔伯钧担心雪停。

崔伯钧睡不安稳,一整夜都在和刘宜成搜集谢承瑢的罪证。

大周不杀官吏,只有谋反与通敌叛国才能诛,崔伯钧知道从前那些小错根本就不能要谢承瑢的命,唯有这二条。

“徐向伦不是说了么?谢承瑢曾私下与金宗烈见过一面,这难道不能算是通敌叛国了吗?就当他已经归降,联合西燕军,想要攻破延州。”刘宜成说。

崔伯钧觉得可行,不过仍觉得差些什么。

“空口无凭,是不是总差些物证?”

“徐向伦的传信不算是物证?人证都被谢承瑢杀了,这不就是他心虚?赵敛不准我们拷打谢承瑢,没说不准我们打贺近霖和他们手里兵。一一问遍,不招就打,总有成真的。”

崔伯钧听了,直夸刘宜成诸葛亮之慧:“那就依你所言。这事儿交给高适成办,总之不是我们!”

第180章 五五 望断天阙(三)

赵敛打完仗回来,连脸都来不及擦,快马奔向大牢。

先前纪鸿舟告诉他,有办法让他进去瞧一眼阿昭,就是要穿得破烂一些。

赵敛自然不讲究穿什么,哪怕是不穿也不要紧。他见到了纪鸿舟,换上他送来的麻布衣服。

“阿昭怎么样了?”赵敛忙不迭问。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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