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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鸿舟为他倒茶,又竭力安抚他:“太后初掌朝政,最缺的就是民心。你同她硬碰硬,她绝对打你;你软一点,或许还能有商量的余地。”
“商量的余地?商量的余地就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让我随时随地都担忧我家人的处境,是么?这也算是商量的余地?”赵敛冷笑两声,“把谢同虚送出京,我亲自跟太后商议。”
“你疯了吧你?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纪鸿舟觉得赵敛是气昏头了,什么都想不明白了。他抚着自己胸口,说,“你先交兵权,后乞太后问罪崔伯钧,再替谢同虚昭雪,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赵敛盯着纪鸿舟看。
纪鸿舟说:“珗州禁军一共四十万,你手里有二十万。你是大周第一个武臣做使相的,拥立之功,平叛之功,克复之功,如此功高的武将,太后和官家怎么能够不忌惮?建功易,守功难。难道你还想做一辈子的殿前司都指挥使吗?还是说要做下一个殿前司都点检?为什么不审崔伯钧,审了崔伯钧,你就无求于太后了。你拿着手里二十万禁军,她怕不怕?”
赵敛嗤之以鼻:“我从来都不想做皇帝,以前不想,未来也不会想。”
“可皇太后觉得你想!二哥,你未有反心,却已经有了可以反的能力!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现在你于皇太后,就如当年卫王于孝宗!迟早是要拿下你的,迟早是要置你于死地的,没有过错也会送你一个过错。吸干你所有血,再送你去死,这就是做功臣的下场。从一开始,你就只是皇太后的棋子,对弈已成,还留着棋子做什么?”
赵敛无话,倚着靠背而坐:“我不信她,交了兵权,我再没有任何倚仗。”
纪鸿舟却说:“开府仪同三司、节度使,还有少师,这么多虚衔加身,她不敢轻易动你。不如见好就收,带着使相的官衔离京,到她看不见的地方。”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赵敛警惕地坐直身子,厉声问道:“谁在外面?”
良久,才传来阿福的声音:“二哥,三哥问你什么时候吃晚饭。”
赵敛松了一口气:“让他先吃吧,我还有公务要忙。”
阿福道:“三哥说了,他等着你,让你不要太晚。”
“你看吧,二哥,你忍心叫谢同虚如此关切,你以为你死了,他还能独活吗?”纪鸿舟频频叹息,“现在是你全身而退的最好机会,先辞官,先交兵权,太后自然就审崔伯钧的案子了。我也同你说了,太后不过是要你表态而已,好聚好散,总比到最后头破血流的好。况且太后有了你的把柄,你再留这儿,受苦的只能是谢同虚。二哥,你自己不怕死,怕不怕谢同虚死?”
赵敛扶额,一面心怀不甘,一面忧心谢承瑢的名誉。他是一定要还谢承瑢清白的,也是一定要带着谢承瑢走的,如果真的就在这时候走,是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他不敢信,不信辛明彰会轻易地放过他。
“拿着辞官札子去和太后谈,她要的不是你逼她,是你求着他,你最好跪着求她,向她表达你的绝对忠诚。太后需要一个契机彻底清算嘉王一党,这契机要由你提。二哥,过了这日子,再想全身而退,可不成了。只有这时候,是最好的时候。”
天渐渐黑了,韶园里传出来饭香,也许谢承瑢已经在饭桌前等赵敛很久了。
赵敛还是犹豫,始终放不下心。
“去吃饭吧,吃完饭再说。”他站起身,把书案都收拾好了,“我不想他等我。”
纪鸿舟随着赵敛到用饭的屋子,谢承瑢果然已经在桌前等着了。
桌上菜并不是很多,仅几道,供赵敛和谢承瑢两个人吃已经足够。
谢承瑢看纪鸿舟来了,颇有些诧异,作揖后说:“纪哥什么时候来的?他们都没告诉我,我不知道。”忙叫阿福,“去和厨房说,再做几道菜来吧。”
“不必了,我是来和二哥喝酒的,几道菜足矣。就是吵着你们吃饭了,是我失礼。”纪鸿舟也同谢承瑢作揖,“同虚不是有好酒吗?喝点儿酒吧。”
谢承瑢叫阿福去拿藏着的临春赋,又叫人加碗筷。
赵敛一言不发,不过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不悦的神情。他和谢承瑢说:“不是叫你先吃吗?一会儿又饿了。”
“不饿,不想你吃我的剩菜。”
这顿酒喝得没什么滋味,主要是赵敛和纪鸿舟心里都有事。谢承瑢都看在眼里,不好说什么。终于吃完了饭,纪鸿舟拉着赵敛再去书房说话,谢承瑢就在院子里看书房门窗映的两个人的影子。
阿福说:“最近二哥似乎很忙朝里的事。”
“是忙,新帝登基,怎么能不忙呢?”谢承瑢叫阿福早点回去睡,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接着等。
夜深了,纪鸿舟才出书房,踏出门的时候还在说:“你是得好好想想了,二哥。”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说那么多闪着舌头。”赵敛推纪鸿舟出去,望见院落里的谢承瑢,笑说,“还不睡呢,都这么晚了。”
谢承瑢站起来:“我不等着你一起睡么?”
“我送送纪风临,你先上床去吧。”
谢承瑢也没有上床,坐在屋子里继续等。他一会儿把衣服的系带打一个结儿,一会儿又解开;面前摆着泡过的茶,还烫,就一杯一杯地滤,滤凉了,赵敛也就来了。
“二哥。”谢承瑢手里还捻着茶杯,“纪风临走了?”
赵敛说:“走了,找我说事儿呢,他话多,就耽误了一会儿。你等久了吧。”
“没有。”谢承瑢想把凉了的茶倒掉,但赵敛走过来把茶抄了喝了,说:“倒了干什么,又不是不能喝了。”
“茶凉,你喝了要闹肚子。”谢承瑢摸赵敛的肚子,有些想问,却又不敢多问,眼神躲闪,飘忽不定。
赵敛见了,安抚道:“别担心我,我好着呢。晚上我得再晚一点,你睡吧,我有奏疏要写,明日要交。”
“什么奏疏?”
“军务的奏疏。”赵敛把手伸到谢承瑢腿下,把他拦腰抱起来。
屏风外珠光暧昧,恰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山水间。
“什么时候回来?”才躺到床上,谢承瑢又问。
赵敛说很快,说着,把被子扯过来给谢承瑢盖:“你先睡吧。”
谢承瑢无言,看赵敛要走过屏风了,连忙叫住他:“二哥!”
“怎么?”
“其实,你不必将就的。”谢承瑢手指捏紧被角,“你不必为了我而将就,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做吧。”
赵敛望着谢承瑢忽闪的眼眸,温柔说:“我不想你为我将就,我唯一想做的,就是跟你共白首。”
“成就来之不易,二哥,人这一辈子,应当是为了自己而活。我会陪着你的,不论是功成名就,还是无得无誉,我都会陪着你的。”谢承瑢自责不已,“我不想你为了我而放弃什么,我们应该是互相成就的,不是互相拖累的。”
“你怎么会是我的拖累?”赵敛回来哄谢承瑢,和煦地说,“我是为了自己而活,你不要担心我。睡吧,天不早了。”
“二哥……”谢承瑢皱起眉来,“我等你回来了再睡。”
赵敛的心都软透了。他轻抚谢承瑢眼下的疤,还有额头上被散发挡住的痂,说:“那我很快就回来。”
第246章 七五 是黄粱梦(一)
正月二十早朝,赵敛在垂拱殿向辛明彰请辞,果然遭拒。辛明彰说:“陛下刚登基,朝堂尚不稳,卿怎么能辞官呢?绝对不可以。”
话虽如此,但方才拒绝完,她就叫刑部开始推勘崔伯钧的案子了。
下了朝,赵敛又到垂拱殿上辞官札子,辛明彰见了,痛心说:“相公就真的要辞官吗?”
“臣早些时候在沙场征战,落伤无数,前些日子还好,这段时日旧伤复发,已无力公务。官家刚登基,需要能臣贤士为官家、为您出谋划策,臣病躯,已经不好再做什么了。还是请太后恩准,允臣辞官交权吧。”赵敛说。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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