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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宗祝瞪着眼,灰白的眼珠似要滚出来一般。
她想开口,却只能哧哧地喘气。
秦玦恍若未觉,在她面前席地而坐,这个姿势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暗室的时候。
他忽然开口,语气像一个真诚求解的晚辈:我这般留你一命,还好好地送你一程,算不算善人?
大宗祝一愣。
旋即发出难听的笑声,差点要被喉咙的血沫呛住了。
多可笑,秦玦想做个善人,却不知道何为善何为恶。
她平心静气,慢慢缓过来,语调拖得很长,嗓音粗涩:你这是痴傻了不成?
秦玦仿佛听不见一般,自顾自地说着:我明白。善就是不杀人,对不对?
这可差远了。
大宗祝在人生最后的时光还要听他发疯,气得闭上了眼。
室内一片寂静。
想了想,她又不甘心,非得讥讽几句才舒服:你真可怜,这辈子,就只能跟我谈心了。他们是宿敌,不是什么亲亲热热的婆孙。
这个曾经呼风唤雨,谋害过多国公子的女巫躺在榻上,奄奄一息,一点儿也不复昔日神采。她狼狈至极,同一个残疾老妪没什么区别。
秦玦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始模仿别人的动作,替她捏了捏被角。
然后他称赞自己:善人,善人!
大宗祝咬了咬牙,神情僵硬:你这辈子也只能是个虫蚁,做不了人!
明明是令人愤怒至极的话语,秦玦却毫无反应,他屈着膝,撑着下巴,有些窃喜,又有些迷茫。
不。他像同亲密伙伴分享秘密一般,我曾经什么也感受不到,现在我能感受到了。
大宗祝一僵,掀起眼皮诧异地看他。
他似乎有些得意,但得意这个神情却还没练习熟悉,所以做出来的时候极其刻板,挑挑眉,咧开嘴,像个被割裂嘴角的木偶。
我感觉到了。他摸摸自己的胸口,这里。
大宗祝不屑地别开眼,嗤了一声:跟我说作甚,难不成要我上告神明,或是下告你双亲?
嘲讽的语气铱誮落到秦玦耳中,他暂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下次看看别人怎么反应就能学会了。
他转过头来,盯着大宗祝。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阴冷,大宗祝面皮抽动了几下,有些后悔刚才的嘲讽。
她或许是真的老了,骨头变软了,才想要安安静静不受折磨地逝去。
却见秦玦直直地看着自己,良久,忽然问了一句:若我做一个善人,神明会满足我的祈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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