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全文(57)(1 / 2)
倒也不是镇子上有人赶车进城置办年货,我跟着来了,也就走了两条街。老妇人笑了笑,轻声问:不知道姑娘是
衡玉笑道:我是苗掌柜的好友。
听姑娘口音倒像是京话
北地与京话虽多有互通,彼此听得明白,但口音差距还是有的。
老人家好耳力,我姓吉,的确是京城人氏。
吉姑娘可是京城来的钦差呢,奉圣人旨意来咱们营洲办差来了!如今就住在萧将军府上呢!伙计端着茶水过来,与有荣焉般说道。
老人闻言握着拐杖的手一抖:钦钦差!
她身形颤巍巍地就要起身:民妇有眼无珠,竟不知姑娘是钦差大人
衡玉将老妇的反应看在眼里,钦差二字在寻常百姓听来总是唬人的,且她只是个随行的小画师而已
但她并未多作解释,只适时按住了老人的手臂,含笑道:您不必拘礼。
伙计的炫耀却还没完,将茶水放下,竖起大拇指道:吉姑娘不单是钦差,且为人心善仁义,又有一手好本领!萧将军身边的蒙校尉家中堂姐两岁时被人拐走,足足二十年都没有音讯啊,最后全靠着吉姑娘一双出神入化的丹青妙手,推演出了画像,才将人找了回来!这还不算全部,您猜怎么着?那位找回来的娘子竟就是之前被吉姑娘救下的可怜人,还被掌柜的收留在我们这间铺子里做过活呢!
衡玉听得颇感慨,这位顺水小哥,除了于撒泼骂街上颇有天赋外,竟还是一把说书的好手。
老妇人满眼惊异,紧紧盯着衡玉:丢了二十年,都找回来了?
可不是嘛!这件事在咱们营洲城里都传开了!伙计真心实意地奉承道:要我说,吉姑娘真乃神人也!
衡玉很有自知之明地道:营洲城中已有位神人了,论功德,我可万万争不过他的。
老妇人一双眼睛仍未离开衡玉,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哟,柳先生也来了!伙计转头看向堂门处。
吉画师也在。柳荀走进来,笑着抬手施礼。
虽说此番在外人眼里很有些喜事丧办,然柳荀一身喜气,全然不受流言影响。
衡玉道:柳先生来得也是不巧,苗掌柜回苗家去了
柳荀闻言笑意一敛:她是何时回去的?
顺水小哥说,也就是两刻钟前,柳先生不然也过去一趟?衡玉提议道:俗话说,这一家人没有隔夜仇,柳先生作为准姑爷,若能同去赔个不是,苗家母亲说不定便能消气了呢。
?柳荀不禁面露怀疑人生之色。
这等和稀泥的发言,当真是出自憎恶分明、凡事劝分不劝和的吉画师之口吗?
不过
消气?
是,那唯利是图的疯妇定还在气头之上,说不定又会做出什么过激之举!
我是得去看看才行!柳荀匆匆拱手,立时转身去了。
看着柳先生离去的背影,衡玉吃了口茶。
消气是必不可能消气的见讨债鬼女儿前脚回来,讨债鬼准女婿后脚跟上,火只会越烧越旺罢了。
苗掌柜今日回去,定也不是冲着让人消气去的。
此时柳先生跟过去,也好省得苗掌柜孤身一人被欺负。
至于她何故突然和起了稀泥
自然是说给身边这位老人家听的。
蒋姑姑说,她为苗掌柜的亲事而去寻王家这位老人时,对方的态度称得上庆幸感激
对于一个外界都传言克死了自己的孙子、甚至是儿子儿媳的人,还能有如此态度,这怕不仅仅只是开明二字可以解释得了的。
若再结合她和侯爷的猜测来看,这位老人家,极有可能是知晓当年真相的
既是知情人,定也清楚苗母等人的真面目。
一位尚存良知,多年来待苗掌柜心存愧疚的老人,此时眼看苗掌柜和未婚夫婿要向苗家服软赔不是,日后还要任由苗家人吸血当真能无动于衷吗?
果然,柳荀走后不久,坐在那里的老人便有些心神不宁地开了口。
第101章 是死是活
想来方才那位,便是柳先生了吧?老人一时不知从何开口般,语气犹犹豫豫地问道。
正是。衡玉微叹了口气,困惑道:苗娘子这般好,如今又有了一位这么好的女婿,这苗家母亲怎就如此想不开,非要闹到这般地步呢?儿子没了,女儿难道就不能替她养老了吗?竟要来谋夺这间铺子
提到苗母,老人摇了摇头,拿极复杂的语气道:因为在他们眼里,女儿是外人,不,女儿根本就不算个人啊眼珠子似的儿子没了,还有孙子喝惯了血的人,又哪里舍得松开这块肥肉!
老人说到此处,手里的拐杖拄了两下,心焦道:可怜少婷是个心善的,从不肯将人往坏了想若这次还要回去跟她那个娘赔不是,那当真是傻透了啊!
可是在苗娘子眼中,那总归是她的母亲,又刚遇丧子之痛。衡玉道:到底先前一切都好,哪里会仅仅因为一间铺子,就能将母女情分割舍得干干净净了?
老人的神态愈发着急了些:这又岂是一间铺子的事情
衡玉道:兴许在苗娘子眼中仅是如此呢?到底当局者迷,若无旁观者提醒,哪里又是那么好看清人心的?
老人闻言神态有一瞬间的凝滞,干裂发白的嘴唇动了动。
老人家,光顾着说话了,您先喝口茶吧。
衡玉将顺水方才端来的茶盏递到老人面前。
她并不着急继续往前推,人心这个东西,若逼得太紧太快,会因戒备而触发本能的排斥,反倒不利于交谈。
到底她还并不确定全部的真相,还须谨慎一些。
老人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下意识地双手接过茶盏,连连道了两句多谢姑娘。
我曾听苗娘子说过一回,您如今是一人独居,不知以何为生呢?见老人动作迟缓地咽了两口茶,衡玉才又闲聊般问道。
有块菜地,养了些鸡鸭又有少婷照拂着,日子倒也过得去。老人的眼眶有些湿润:少婷还曾要接我来城中养着,是我怕拖累了她我们少婷,真是个好孩子。
衡玉:人心换人心,想必您也是位好长辈。
老人摇着头,眼里泪光更盛,喃喃般道:我们一家,都对不住少婷啊
哎,我们掌柜的,的确也是命苦。顺水小哥在旁擦着桌椅,也忍不住叹气。
不,少婷不是命苦老人流着泪摇头:这不是命,是人心歹恶啊
见她浑身都微微发颤,衡玉将她手中茶盏轻轻接了过来,转而递了手帕过去。
老人也顾不得再惶恐推拒,颤巍巍地擦着泪,情绪却愈难压制。
一个人独居久了,此时面对一个如此可亲的晚辈,难免觉得心内凄楚:若我那孙儿还在,也该有娃娃唤我一声曾祖母了儿子儿媳去得也早,好好的两个人,冬日里去做活,竟就这么淹死在了冰河里
言毕,泪眼里又有些自嘲,声音低低不清地道:因果这就是因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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