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倒计时木兮娘(118)(1 / 2)
你没说错。是我造孽,都是我造的孽。赵伯雍每说一句便肯定地点头,哆嗦着手擦掉唇边的血。是肝胆欲裂还是碎心万段,我会承担,我活该受着,但是该报的仇,我会追究到底。赵钰铮,你欠了我赵家小儿郎多少,你就给我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他用最轻的声音说出最残忍的话。
你怕你拥有的一切都被抢走,你怕五郎这二十年来的苛待落到你的头上,可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属于你。我亏欠五郎的,我要还,你亏欠五郎的,也要还!
发泄过爽快过了的赵钰铮终于后怕,瞪着赵伯雍问:你想对我做什么?
你会眼睁睁地看着属于你的、不属于你的东西,你珍惜的,或者不珍惜的东西,都将一件一件被拿走。赵伯雍像是看死物一样的目光看赵钰铮,一字一句说道:先从父母兄长的偏爱开始,到你拥有的特权,你的住所,你的华服玉冠,你的奴婢最后是你的身份、名字,你出人头地的机会,包括你做人的尊严,你的存在,包括你求生或求死的权利
赵钰铮全身颤抖,不寒而栗。
届时你就会明白,生不如死,却求死不能,是什么滋味。
赵伯雍敲击桌面两下,便有暗卫出现。
带下去,关进柴房,日夜看守,确保他能活着就行。
暗卫听令,拖下挣扎个不停的赵钰铮,捂住他怒骂的嘴,将他关进柴房,从衣食住行四个最基础也最不可或缺的方面开始一点点剥夺。
赵钰铮被带下去,偌大的前厅一下子安静得可怕。
赵伯雍撑着桌面艰难地起身,从来挺直如青松的背此时佝偻着,显露出衰老之态,想开口叮嘱赵长风和赵三郎几句,但是发现无话可说,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
赵三郎盯着手掌,回想起五郎出生那晚。
那个时候爹还在外面办差,二哥带人守住院门,防止公主那边作乱,大哥则行着夜路跑去找爹,只留他一个人在产房外面。
他蹲在长廊下面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想隔绝仿佛是要撕裂天地的电闪雷鸣,挡住房里凄厉的惨叫,怕得瑟瑟发抖,直到一声婴儿啼哭划破夜空,震耳欲聋的雷电戛然而止,而大雨滂沱,没了可怕的惨叫,也很快便没了啼哭声。
赵三郎到现在都想不通明明婴儿啼哭声那么微弱,为何偏能从雷鸣声中辨别出来?
记得他鼓起勇气偷偷溜进屋里,瞧见还在肚子里便有了小鳞奴这一小名的婴儿,小小个的,气息微弱,艰难地张开口鼻呼吸着,躺在放置于外间的坐床,没人顾得上他,寥寥三四人聚在里间奔走。
虚岁有四的小小的赵家三郎扒着坐床的围栏看那小猫儿似的小鳞奴,伸出胖胖的手指戳了一下小鳞奴的脸颊,听到他发出微弱的呼噜声,用力地捏紧小拳头,脸皱巴巴红彤彤。
明明很丑,愣是看出几分可爱。
他踮起脚尖,本来想抱一抱小小只的五郎,但里间突然传出剧烈的动静,间或夹杂几句血崩、产妇中毒和将死之兆等话,语气十分惊慌,吓得他赶紧冲进里间,抛下了外间的小鳞奴。
现在想来,大约便是在那个极其短暂的时间段里调换了他们真正的小鳞奴。
就那么短的时间,可能没有一刻钟。
我原来我见过刚出生时的五郎的。
赵长风转身看向赵三郎。
赵三郎抬头,茫然无措,眼眶通红地说:大哥,原来我见过的,可是那个时候我为什么要抛下五郎?
他敲登闻鼓救恩师,我说他哗众取宠。他一再亲近我们,我说他包藏祸心。我们嫌他爱出风头,他便藏拙,他藏了拙,我们又嫌他蠢笨我都说了什么?都做了什么?赵三郎语带哭腔,巴掌一个接一个地扇在自己脸上,很快渗血的嘴角说明他没手下留情。
最后抬起手臂捂住眼睛,赵三郎抑制不住地痛哭。
我要怎么做,才能还完我们所亏欠五郎的债?怎么弥补
再怎么弥补都没办法偿还这二十年的亏欠,不是写错字练错刀法重新改正过来就好,而是没有办法回到过去的时光去修正一件件亏欠五郎的错误,没有办法去对滞留于二十年时光里的那个赵白鱼说对不起,才更令人绝望。
***
书房里的赵伯雍一遍遍摩挲着赵白鱼献上朝廷的良策,甚至不是他的字,只是誊抄的折子罢了。
纵观整个赵府,他竟找不到一样属于赵白鱼的东西。
他连睹物悔过的机会都没有。
他睁大眼睛去看折子,一个字一个字仔仔细细地看着,视线一遍遍模糊,便擦干了泪再看,一次次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他的小儿郎有多么出色,那是他最出色的孩子,却受他打压,在那京都府衙门做个小小差使,上下受气,备尝辛苦,即便如此还是能凭一己之力名动天下,无论遭受多少不堪都能保持其高节,始终傲骨不屈。
你听话,乖乖替五郎挡了这劫,保你不死。
少学你生母的尖酸刻薄!
你是什么?下九流的东西吗!
过去对赵白鱼的偏见,不假思索地斥责,毫无道理地盖章他心思蠢毒等等恶事,如今不断回响,不断刺着赵伯雍的皮囊、血肉、心脏和骨头,无一处不在痛。
因他的缘故才让赵家的小儿郎刚出生便备受苦楚,身体孱弱,朝不保夕,活在随时都会失去小儿郎的恐惧中,便想着纵容他、宠溺他,他赵家的小儿郎本就该千娇万宠、金尊玉贵的长大,不能输给任何一个王孙公子,他想着赵家的小儿郎是从昌平的戕害下侥幸活下来,是九死一生,已是命途多舛,为什么不能让他极尽尊荣、肆意享受人世间的一切?
他总想着,赵家的小儿郎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不能得到?
小鳞奴还在九娘肚子里的时候,便有一个相士来讨饭,他给了银子将人打发走,那相士为了报恩便说要帮一个人看相。
他随手指着大腹便便的妻子说,便替我即将出世的小儿郎避一避灾祸吧。
那相士看了许久,一脸凝重,连连摇头,道是小郎君亲缘浅薄,多灾多难,命途多舛。
他便想着,能有多坎坷?
侯服玉食地养,千娇百溺地宠,能有多坎坷?
而今他终于明白,便也是万箭穿心的时刻。
作者有话要说:
虐赵家人,主要是诛心为上,其他为辅。
本来想这章写到小鱼醒来的,嘤,没写到。
吐槽:写末尾相士那段,我脑子里老想起武则天里袁天罡的台词小公子生得龙睛凤颈,然后bgm起,一边心疼小鱼一边热血激昂快精分了都
PS:为啥赵家人的情感能转变这么快?
1、是他们有十九年的相处,有怨有恨有厌恶,这些负面情绪建立在小鱼是昌平之子的前提下,当这个前提被推翻,极端的负面感情就会迅速转化为极端的正面感情。
(如果十九年没见过面,突然出现说我才是你儿子,那么赵家人才会挣扎一下)
2、赵家人实打实的愧对赵白鱼啊,前提还是那个前提,而当前提错了,本该属于他的宠溺亲情爱意都给错了人,把本不该属于他的怨恨厌憎给了他,这样的极端反差就会加速情感的反转,也会变成反手杀过来的刀,刀刀戳心,心如刀绞。
3、赵家人到后期其实并不是全然的讨厌小鱼了,我前面描写应该挺明显的,循序渐进地改观、欣赏,只是被那个前提给死死的挡住了喜欢。
当前提没了,这份感情就会波涛汹涌,百倍千倍地过来。
4、赵爹谢氏提前知道了,他们是有过心理挣扎的过程的,并不是毫无预警就突然因为血缘关系去喜欢小鱼。
5、小鱼和赵家是否会和解,怎么说呢?我反正是给过答案了。
第91章
宫宴散去, 夜深人静,无人成眠。
陈师道一出轿门, 掠过殷勤的家仆, 差点被门槛绊倒,看门的童子惊呼连连,府里灯火逐一亮起,上上下下都被惊动。
别小题大做, 都回去睡, 把灯熄了, 莫浪费油。陈师道摆摆手, 叮嘱两句,又让人熬点醒神的药汤给他, 吩咐完才回到厅堂坐下来, 怔怔地望着朦胧的夜色,动了动嘴巴:怎么就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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