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口(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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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谢谢,谢谢医生!

郑海川连连点头,他也不知道面前这位医生怎么称呼,只能一味道谢。但在医生转身要离开时,郑海川忽然看到了他胸前别着的名牌。

那个律医生?

郑海川眼睛好,一下就捕捉到了名牌上这位医生的姓名。但是,他眼睛好不代表他识字多,郑海川把那两个字在嘴里滚了半天,最终只能犹犹豫豫地喊出一个字。

聿是念律吧?他记得给哥找的那个律师,好像那字儿就长这样。

祁聿吩咐完人,便准备去查看影像检查的结果,但胳膊上突然传来的湿粘又灼热的温度却令他不适地皱起眉。

郑海川此刻却不觉自己的冒犯,只牢牢抓住年轻医生的手,十分恳切地问,律医生,李全他会没事的吧?

祁聿的眉毛因为这个称呼而直接扭曲了一瞬。

他有没有事不是我说了算,是他自己的身体说了算。

祁聿心想,果然是没读过书的民工,字都不会认。

放开。

懒得费嘴皮子解释,他只目光凉凉地一刀飞过去,便吓得郑海川连忙松了手。

第8章 刨冰机

大家晚上好啊,我是大川。

最近没怎么发视频,抱歉啊。

我们工地上有位老哥出事故了,这两天工友们都在想办法出力帮忙,我也没心情录。

今天工头说他醒了,我打算一会儿和工友一起去医院看看他。赶时间,晚上随便下了点面,这会儿边吃边和大家说说话。

被一只手举着的手机镜头微微有些晃动。昏暗的灯光下,青年的脸凑得很近,显得都有些变形了,但五官周正的轮廓还是在的。只不过现在那张脸有些低落沮丧,微皱的眉头都被镜头收录了进去。

你们说,怎么挣点钱就这么难呢?

郑海川低头嗦了一口面,全哥他人挺好的哦,全哥就是那个出事故的老哥。

他给看视频的观众解释了一句,继续道,全哥他才四十出头,干活特别用心,是架子工里面最拼的一个。他去年才刚刚把老婆和孩子接上来,打算在鹏城安家虽然也只是和我一样租了个这种城中村的老破小,但好歹一家人在一起了,努努力日子还是能过好的。

嘴里的面咽下去了,嗓子却有些发干。郑海川给自己倒了一壶凉茶水。

前两天我还看见他送他家丫头上学呢听说全嫂在一家保洁公司做保洁,每天早上4点就要起床,一天做5份工

郑海川说到这里有点说不下去了。

他放下筷子抹了一把脸,才挤出一个堪比哭脸的笑,没事,好在他醒了,应该能治好

我那天问了医生了,医生给我保证了,他肯定能好的!

咳,好了,就这样,我洗碗去了。镜头被粗糙的手掌遮住了,只剩下青年强作平静的话,一会马上去看他,有好消息我在告诉你们啊,拜拜

谁保证了一定能好?

骨科大办公室内,原本脸色复杂的祁聿听到青年最后的话,神情漠然地关掉视频。

他手指按在软件图标上,直到所有的图标都开始微微震动起来。

祁聿觉得现在的大数据真的很令人膈应。

人工算法自以为聪明地搜集一个人的使用数据,试图从这些数据中还原这个人的性格、习性、喜好、三观、欲望,就像一个妄图控制主人思维以获得利益的强盗。

他不过是偶然点进去看过一次这农民工的视频,后来这人便总是出现在他的推荐关注上,如今更是堂而皇之的在首页弹出他最新发布的视频,令他不想看都看得到。

祁聿心中有一瞬想要将软件卸载,但盯着那颤动的图标看了一会儿,手指又松开了。

他为什么要被这种事影响?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青年那张惨兮兮的笑脸被祁聿抛到脑后,他站起身收好手机,开始准备巡房事宜。

不想看以后不看就是了。他要是删除了,才证明他真的被操纵了。

祁医生,要查房啊?

刚给病人换了吊瓶的小护士许萌见状,笑着把脑袋支进办公室,俏皮地对祁聿说,巧了,刚才五十九号床说腿疼呢,正好你去看看。

许萌刚进科室,尽管听了老护士说祁医生的不好靠近,但小姑娘春心萌动,还是忍不住想试探自己会不会不同。

然而事实却很残酷。

不巧。祁聿连眼皮都没抬起来一下,回过来的话却令许萌心梗,他刚做完内固定,不疼才有问题。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医生在,小护士这样被下面子,咬唇跺了跺脚, 恼得扭身就走了。

祁聿似是一点没注意到女孩子的态度变化,从抽屉里翻出听诊器戴上,双手揣在衣兜里就出门去巡查。而在他离开办公室后,里面还剩下的几个年轻的执业医师打破安静的氛围,凑在一块儿说起了小话。

唉祁医生这也太直男了吧?护士妹妹这么卖萌,他都没点反应?

想什么呢,你刚来规培,不知道祁医生在我们这儿有一个称号。

啥称号?

刨冰机!

噗!这是什么鬼绰号?!

你这就不懂了吧。嘴很利,心很冷,不是刨冰机是啥?

懂了懂了, 甘拜下风,怪不得你们平时都不敢跟他说话。不过也确实,他那副生人勿进的样子,我有问题都不敢请教。

咳,其实祁医生专业上面还是很过硬的。他国外读博回来,顶刊上发了不少文章,考试也一次过,是我们院最年轻的主治医师了。

牛哇!不过他这资历,咋留咱们医院了?

听说是离家近吧我之前去人力那边交资料,他们说祁医生就是本地人,户籍就在这附近来着。

人生的参差啊。家住本地,刚下飞机,有才有颜还好是个刨冰机。

哈哈哈哈哈!我感觉祁医生要是听到这话,咱们可能别想夜班睡觉了冻得你睡不着!

不睡就不睡,说得好像你平时就能睡一样!

哎祁医生这样也好,把可爱的护士妹妹们留给大家。

你小子想得可挺美!不过说实话,也不知道谁能拿下祁医生?有点子好奇了。

刨冰机嘛,要不然就来个更大一块儿冰把他给卡住,要不就整个大太阳,让他沸腾起来~

咦,你好荡漾好恶心!

哈哈滚蛋!

祁聿可不知道平日里不怎么往来的同事还敢这么编排他,他履职地一个个住院病人巡查而过,走到五十九床的病房前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他还没进门,就听见一个充满精气神的声音在里面嚷。

全哥,你拿着!

钱不多!就是兄弟们一点心意,你就收着吧!

哎,你不收我们可不敢再来看望你了啊!

这声音比耳机听筒里听起来更憨也更吵了些,祁聿推开门进去,冷声道,当这是红十字会吗?病房不要大吵大闹。

果不其然,杵在病床前的就是他刚刚才在手机屏幕里见到过的人。

啊不好意思,对不住啊。诶,是你!律医生!

郑海川条件反射地站直了,冲祁聿憨里憨气地挠了挠头,我不是故意的。

被几个大男人挤到角落的中年妇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家丫头不是说,这医生姓祁吗?

五十九床,李全。

祁聿没再搭理土里土气的青年,公事公办地走到病床前,问询床上躺着的男人:刚才你跟护士说腿疼?哪里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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