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热雨季未解之谜(40)(1 / 2)
堂叔朝路边吐了口痰,把钱塞进兜里。
说到这个,啥时候嫂子你请我去你家吃一顿呀?为了照顾小芮芮学习,我可有阵子没去了,胃里的馋虫都想念你家的饭菜了。
是是,吕晓蓉赔着笑脸:过一阵请你,我肯定好好招待你。
别过一阵子了,明天吧。堂叔打了个酒嗝:明天我正好有空,带点朋友去你家搓搓麻将。
明天不行啊,芮芮在家。
什么意思?她在家,我还得避着?
酒劲上头,堂叔声音一下子高了:我告诉你,她在正好。当着我朋友的面,让她为上次的事给我赔礼道歉。
林诗兰从暗处走出来。
堂叔,你要我给你道歉啊?
她嗤笑,一字一句道:做梦。
原来,被林诗兰扇了一巴掌那事,堂叔一直记恨着。林诗兰不在家的时候,他带了几个朋友返过来,上门大闹了一番,说要抓林诗兰去公安局。吕晓蓉为了息事宁人,给堂叔和他朋友塞了钱。
谁知她这一给,就成了个无底洞,之后几个月,堂叔没钱花了就伸手管吕晓蓉要。
怕影响女儿高考,吕晓蓉乖乖认栽,做了这个冤大头。要不是今天跟过来,林诗兰至今被蒙在鼓里。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堂叔撸起袖子,大声囔囔着要报警,把林诗兰关进去。
报警啊,林诗兰看他就像看小丑:你勒索我妈这么久,你看警察关你还是关我。
堂叔气得直骂娘:钱是她主动给我的,算什么勒索?谁他妈的能作证?你打我,那天可是全部人都看见了。
林诗兰一眼看穿他是纸老虎,这种唬人的话,她也能说。
嫌勒索不够你关,还有别的。你以前蹲在我的放学路上,等我出来跟着我后面,对我动手动脚,这是猥亵罪。你叫一堆朋友上我家赌钱打牌,你们喝醉酒就赖我家,各种犯浑,已经屡次严重扰民。我不信这么多日子,周围邻居没人看见,我们去警察局啊。你的德性谁不知道,我不愁找不到证人。
话架到这里了。堂叔推搡着她:行啊,上警局,走呗!
不至于的不至于的,吕晓蓉忙着劝架,将林诗兰拉到身后训斥:去什么警察局啊,别胡闹了。万一你留下案底怎么办?你以后有大好的未来
如果不敢反抗这种下水道里的蛆虫,就会被他一辈子踩在脚下,那还谈什么大好的未来?
妈妈畏畏缩缩的样子,令林诗兰更加怒不可遏。
我问你,你怕他什么?这种欺软怕硬的人,他可怕吗?
我们以前欠他的钱,早都还了。你需要修东西搬东西,以后我来。你有什么用得上他的?你怕得罪他吗?你真觉得我打他那一巴掌,能给我留案底啊?你平日对我那么凶,却对这种人客客气气。他配吗?
还不都是为了你!忍无可忍,吕晓蓉吼了出来。
你得罪他干嘛?她痛心疾首地质问林诗兰:小镇就这么大,你要为这点破事赔上名声吗?他找你报复,你能次次都赢吗?
白惨惨的月光照着巷子。
林诗兰站在屋檐外,雨水打湿她的脸。
她的下巴尖尖,肌如白雪,眉似柳叶。这样一张温顺的少女的脸,唯独一双眸子亮得惊人,透出微微失控的疯癫。
为了我。那我告诉你,没必要。因为我不怕他。
堂叔的酒醒了大半。她当着他的面说了这话,当日的屈辱立即涌上心头,他推开吕晓蓉,打算收拾这个小兔崽子:好啊!反了你?今天我做长辈的,就替你妈教育教育你!
林诗兰不等他话说完,直接下了狠劲抓起他的头发。
打你一巴掌算个屁,你敢敲诈我妈,今天我要把你的脸扇烂。
头皮像被她扯下来了,堂叔疼得龇牙咧嘴,还没站稳,她一个耳光已经朝他的脸招呼过来。
妈的!你敢打我?他难以置信,自己又被她打了。狗急跳墙,他不管不顾地抬脚,往她的腹部大腿狠狠踹了几下。
明明踹中了,林诗兰却纹丝不动。
她一脚将他绊倒,把他的脸摁在水井上。
常年喝酒吸烟,久坐打麻将,堂叔的身体弱得很,真打起来,胳膊和腿都使不上多大的劲。他挣扎了几下,林诗兰的指甲陷进他的肉里,她的手像铁钳,力道大得可怕。
她之前说要把他的脸扇烂,如今似乎改变了主意,她正把他的头往井里按。
等等,等等!堂叔现在想起跟她好商好量了:芮芮,看在我们亲戚的份上,我只管你们要了合理的钱啊。你想象,你把我打伤了,得有医药费。你让我朋友们受惊了,我请他们喝茶赔罪,得有喝茶费
我给你出丧葬费。林诗兰浑身充满了戾气。
眼看她就要酿成大错,吕晓蓉扑过来,拼命拽开她的手。
林诗兰!你疯了啊!
她妈用尽全力,一点一点地掰开她的手指头:别打你堂叔了,你要打就打我!
这一幕和曾经何其相似。
之前,她打完堂叔冲出家门,她妈为了拦她说过类似的话。
这个伎俩,吕晓蓉真是屡试不爽呀。
手指麻掉,没有知觉了,林诗兰放开堂叔。
行,那我先打你。
语气冷淡生分,她揪住她妈衣领,随手捡起井边的石头。
石头猛地举起
吕晓蓉死死地闭住眼,脸皱成一团。
不同于上一回,这一回她信了她信林诗兰会打她。
而那块石头,终究没有砸向她的头。
它被砸到离她半个胳膊距离的地面,发出钝钝的一声,四分五裂了。
第67章 大雨衣
幽深的巷弄,雨水浸入湿润的泥地。
堂叔扶着后腰,趴在井边哀哀叫痛。
石头落地后,吕晓蓉憋住的气终于放松,用嘴大口喘息。
睨视着地上的人,林诗兰桀然一笑。
妈你看到了吗?堂叔没什么可怕的,我不怕他。
是啊。吕晓蓉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连亲妈都不怕了。
林诗兰俯身,从堂叔的口袋里轻轻松松抽出那沓她妈给的钱。半个子都没给他留,她全部拿了个干净。
他一口黄牙咬得嘎吱作响,被她斜了一眼,又安静了。
亲戚一场。你需要丧葬费,随时再管我要。她的语气凉飕飕的,黑黢黢的大眼睛里没有感情,像井底爬出的鬼。
堂叔敢怒不敢言。
走吧,妈妈,林诗兰扶起双腿瘫软的吕晓蓉:晚饭没吃饱,我们去吃点夜宵。
林诗兰骑电动车,吕晓蓉坐在后座。
下雨了,她们穿了双人雨衣。所谓双人雨衣,就是一件大雨衣,上面有两个露出脑袋的地方。
前面的雨衣大,是给大人的,后面的雨衣给小孩。
如今在她们这儿却是颠倒了。
吕晓蓉没坐过林诗兰骑的车。她开得快,快得有些吓人。电动车在黑夜中飞速穿行,吕晓蓉握紧后座的扶手,一阵心慌。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雨衣,看不见林诗兰的表情。先前女儿疯疯癫癫的样子,让吕晓蓉萌生出一种她故意开快要把我们俩一起撞死的感觉。她想说点什么劝劝,又怕说得不中听刺激到她。脑子各种情绪交杂,又得心惊肉跳地保持着稳定,吕晓蓉吸了吸鼻子,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助。
林诗兰专注地寻找能吃夜宵的地方。
他们小镇子可不比上大城市,过了九点还营业的店铺屈指可数。要是动作慢了,只能回家吃剩饭,她可不乐意。
说实话刚才的事,被风吹一吹,林诗兰已经忘到脑后了。
她妈和堂叔的行为,属于不足为奇的他们的基本操作。她心里装着不久后到来的洪水、最近异常的降水量、以及谭尽,很多很多的谭尽,没有多余的心力对她妈感到失望。
听到她妈在后面吸了好几次鼻子,林诗兰还以为她着凉了。
你可以躲到雨衣里,抱着我。不要把头露出来,就不冷了。
吕晓蓉没有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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