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风流一笑中(56)(2 / 2)

加入书签

柏焉!阿姮猛地惊醒,抱住了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柏焉轻咳了两声,声音沙哑,眉眼温柔地看着阿姮:阿姮,你感受到什么不同了吗?

她根本无心关注自己的变化,一颗心全吊在柏焉身上,她慌乱地擦拭他口唇处的鲜血,眼泪疯狂地涌了出来。

柏焉,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阿姮的声音难以自抑地颤抖,带着哭腔,她猛然想起了先前零碎的记忆,你把我从墨王府救了出来

阿姮,你要好好的。柏焉不舍得轻抚她的脸庞,这一生的劫数,已经过去了,未来未来我不能再守着你了

你在说什么?阿姮泪如雨下,我带你去悬天寺好不好,悬天寺还有无相丹的对吗!

他付出了太大的代价换来一刻法相,身受重伤却透竭灵力为她伐脉洗髓,便是两颗无相丹,也换不回这条命了。

更何况,他背负着悬天寺的名号犯下如此杀孽,又有何面目回去

柏焉轻轻摇头,气息微弱:阿姮,我我骗了你你是我割舍不下的因果

阿姮满眼含泪,怔愣地看着柏焉。

他低低一笑,沾着血污的唇忽地亲上她的唇角。她没有躲开,眼泪无声地坠落,让她看不清近在咫尺的面容,只尝到了近乎苦涩的腥甜。

越是执迷于道,便离道越远。

他本是离她那么近,此后却生死两隔了

柏焉的手悄悄覆在她额上,沙哑的声音温柔地说:你要忘了这段劫数这段因果

不!我不要忘了阿姮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惊慌地攥住了他的手腕,想要将他的手移开。然而他的力气极大,她的努力只是徒劳无功。

灵力没入神窍,缠绕于觉魂之上。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柏焉那双天生含笑的眼弥漫着悲伤,看着她失去意识,软倒在他怀里。

他轻轻地将她置于花海之间,布下了结界。

等她醒来,便是一个全新的自己,全新的世界。

她不会记得柏焉,不会记得这些劫数。

柏焉理所当然地这么想。

只是他仍是错了

他不知道的是,阿姮曾是那样地爱着他,即便封印了觉魂,她依然始终记着那句点亮了她人生的话。

你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她不知来处,一生迷茫,为了梦中那一句深情刻骨的低喃,寻道四百年。

四百年来,多少人爱慕过她的美貌,穷尽溢美之词,却从未有一句如梦中低语那般让她悸动心酸。

直到今日她才明白,哪有什么世间最美,只是因为他爱她罢了

炫舞的花瓣骤然降落,泪水不住地自眼角滑落。

醒来的是群玉芳尊,也是阿姮。

群玉芳尊看向遍体鳞伤的千罗妖尊。

妖尊眼巴巴地望着群玉芳尊,丝毫不见方才的威风八面,倒像是条被遗弃的小狗。

他心里明白,芳尊想起了过去,也想起了深爱之人。

群玉芳尊的手带着清雅的香气拂过千罗妖尊身上的伤,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群玉芳尊向来对他是没有好脸色的,何曾如此温柔过,千罗妖尊受宠若惊,内心飘飘然,又有些戚戚然。

芳尊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柏焉,是你曾经深爱之人吗?

群玉芳尊半敛着双眸,淡淡一笑:一直都是。

千罗妖尊心脏一阵抽疼。

他已经陨落了千罗妖尊小心翼翼地说,我能代他照顾你吗?

群玉芳尊抬起头,正眼凝视千罗妖尊:千罗,你为何如此执着?

千罗妖尊碰触到群玉芳尊温润明亮的水眸,不禁心中一荡,哑声道:我我不知道,可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该执着吗?

他也很老实,说不出太多的花言巧语,只知道自己的一颗心都绑在了芳尊身上。

是。群玉芳尊淡淡一笑,所以,我也会执着,以余生缅怀思念柏焉。

她会珍惜自身,只有她好好活着,柏焉才会在她的心里活着。

这是柏焉用性命换来的新生,也是柏焉的延续。

弥生行尊在晏钊的搜魂里,以晏钊的视角看到了零碎的记忆,或许他心里也是对阿姮有一丝怜悯,加上当年和晋光帝沆瀣一气,将罪名推到了阿姮身上而心怀愧疚,所以才瞒了她多年,又忍不住在弥留之际将答案还给了她。

一个史书上无名无姓的凡人女子,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却背负了所有的罪名与骂名。

只有一个人真正地爱她,怜惜她。

千罗妖尊静静地看着群玉芳尊,忽然开口道:那你便想着他,我守着你。

群玉芳尊微微一怔,低头看向千罗妖尊。

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徐慢慢巡营之时,听到花神宫弟子传来芳尊口信,万亩灵壤已尽数种上赤苏子。

宁曦疑惑道:听闻群玉芳尊修的是无情道,冷漠几乎不近人情,怎会为了救人而毁了花神宫的根基?

无情不为道,就算是爱一朵花,一场雨,也是情。春风悄然而至,徐慢慢看向道旁枝丫上新生的嫩叶,淡淡一笑,芳尊在歧路上走了太久,倒不如阿姮一个凡人活得通透。我虽不知道当年之事的全貌,但一个能以无上至宝救助陌路人,能让柏焉行者付出生命,让弥生行尊心生恻隐的阿姮,定然会明白,生命高于一切。堪破生死关,芳尊自会做出这个选择。花神宫的根基不在灵壤,而在人心,我们四夷门从一无所有走到今日,不也是如此吗?

宁曦神色一凛,垂手深揖: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徐慢慢随意地摆了摆手:不必如此多礼了,正事要紧。

瘟疫蔓延之后的第四个月,驻扎在瑶州重症营的杨泯已经四日未合眼过了,直到今日天都传来消息疫症有解药了,弥漫着痛苦与绝望的营地才爆发出了四个月以来第一次的欢笑。

他得了两个时辰的休假,瘫倒在地上很快就睡着了。躺在他旁边的是陈国禹州的士兵,名叫刘传,两个月前进的营地,当时杨泯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怒气上涌,给了他一拳,因为三年前在战场上,刘传杀了他一个战友,此仇难忘。

刘传当时擦了擦嘴角的血,攥着拳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想要还手,却被其他人拦了下来。长官冷着脸走到两人中间,只说了一句话便让他们停下了打斗。

三个月后,你们如果还能活着走出这里,要如何死斗随你们高兴。

两个人沸腾的血液顿时冷了下来。

一日日听着凄厉痛苦的哀嚎,迎来一些人又送走一些人,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便会成为其中一员。与战场上的厮杀不一样,在那里,生命的消逝是无声无息的,带着莫名的仇恨与热血,这一刀下去,仿佛收割的不是人命,而是胜利的果实。唯有在这里,他们亲眼目睹每一条生命从鲜活到灰败,见证了一次次生离死别,才恍然发现,生命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沉重。

脱下了战袍,卸下了武器的他们,每日里戴着面纱奔走于营地之间运送物资,擦肩而过时只能看到对方的眼睛,互相点了个头,便又匆匆错过。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变得越来越小,甚至人本身也变得越来越渺小。本来睡在他另一侧的士兵叫徐玮,七日前感染了疫虫,被带去另一个营地了,杨泯记得,他是丰州的士兵,也曾在战场上与丰州交手过,却未曾注意过是否有这张脸。

他甚至已经想不起来,当初为何而战了。哪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就是各为其主,蒙上了面孔的他们,彼此都一样,只是一粒尘埃,被狂风卷挟着,一生身不由己,打着毫无意义的内战,至死方休。

杨泯想起今日看到的那个屠户,之前粮草不足,他便宰了自家的猪仔,做好了饭食送到营地。那些平日里看到他们就畏如蛇蝎的百姓,如今却热心地把食盒塞到他手中,他不自在地说,自己是蓟州的士兵,不是瑶州人。蓟州与瑶州向来多有厮杀,死在他手上的瑶州士兵便有不少,他以为那个屠户会被吓到,没想到对方只是一怔,便露出了憨憨一笑。

恋耽美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