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陂春水 第5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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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锋芒突出的指出了朱恪两宗大罪——

罪责之一,在与明贞太主婚期,太主未殁时与家奴私通,犯下通奸之罪,按本朝律法当徒城旦两年,他未曾服刑,便是戴罪刑徒之身,竟以刑徒之身受爵受官,属欺君大不敬。

罪责之二,串通章华郡守吴俪,私改幼女籍册避罚,证据便是前些日子昭告天下的指婚圣旨。圣旨上朱令月的年龄是十六岁,而籍册中还留着十三岁,没来得及改过来,正是他罪名的铁证。

御史台那个在“丹砂”事件中被老御史按下手腕的青年御史再次执笔,未经御史中丞、大夫的审议,直接在朝上弹劾,直达圣听,宣之天下。

青年御史言辞恳切,掷地有声:“移风易俗,教化万民,以正理纲,善莫大焉。毁人伦、败人纲,礼乐崩坏之始也。臣请陛下旨彻查。”

百官喧腾。

“丞相如何看?”皇帝问询。

郑沅位列百官之前,沉默良久,方道:“平阳侯曾尚明贞太主,又是皇后殿下亲父,臣以为,当罢黜官职,暂留爵位,过责可追,但事涉内事,当请宗正寺与大长秋协同查办。”

郑沅提议当作家事来办,群臣中多颔首微应和者。

皇帝却转头问廷尉:”张卿以为呢?“

廷尉张绍振袍出列,斩钉截铁道:“若依御史台弹劾的罪名,平阳侯已触犯国律,既触国法,自当由臣来办,若因平阳侯是国丈就着宗正寺轻查,必令法度废弛,人心不安。”

依然应和者众。

……

朝堂上的议事,消息很快传至长信宫,郑太后心头凉了一大半,下诏令朱晏亭来见,宫人很快去而复返,说皇后不在椒房殿。

朱晏亭踏入未央前殿之时,群臣还在各执一词,郑沅执意要顾全皇后颜面,廷尉张绍却坚持应当以国法为先。

直至内监通报:“皇后殿下到。”

殿内肃然一寂,众臣执礼。

这是自大婚接受群臣朝贺以来,皇后第一次出现在未央前殿群臣之前。

她身着文绣礼服,绀衣皂裳,发耀桂枝,体表华藻,衣被兰泽,凤姿粲皪,令人不敢逼视。

皇后缓步行过大殿,立丞相之前几步,不再近。

躬身向齐凌行礼:“请陛下恕妾不宣而入之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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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肃杀(十二)

殿宇寂静, 似可闻见君王冕旒玉珠碰撞的声音。

高座上,齐凌沉默了一会儿, 声音轻飘飘:“事涉平阳侯, 皇后是来求情的?”

说话间,内监已为皇后设座——那个位置自端懿皇太后之后,十余年没有人坐过, 今朝忽然安放,有些元老飞眼来看。

年轻的皇后并没有涉足,她伫立殿中, 端然不动。

群臣只看到一个远远的背影。

从龙座俯视只能看见她黄金山题下如绒额发、下垂眉尾间微微的珠光, 她低垂眼睑, 声音回荡在旷大殿堂之中。

“事涉我父我母,为人子事父母,居陋室,箪瓢空,尚能啜菽饮水尽其欢,妾蒙圣恩,觍居中宫, 不能素衣荆钗礼亡母,岂能惜吝一言。”

齐凌微笑赞许道:“皇后纯孝, 朕亦感慰。平阳侯的事, 正在议。丞相的意思是发请宗正卿同大长秋查清御史台弹劾虚实,再做发落。”

朱晏亭转过身:“丞相。”

郑沅忙道:“殿下。”

“御史台弹劾平阳侯所触律令,是我朝律法哪一条?”

郑沅上位不久,从前只是个闲散侯爵, 竟陷入沉默。

朱晏亭替他答:“《九章律》中户律第三十二条, 私通奴仆, 当坐城旦之刑,罚金十万钱。”她看向廷尉张绍:“孤说的对吗?”

张绍颔首:“殿下说得一点也不错。”

郑沅神色有些尴尬,一时摸不清皇后来意,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廷尉寺奉旨修九章律,新律未出……”顿了顿,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朱晏亭又问他:“既是触犯了我朝的律法,为何越过廷尉,要交给宗正卿?”

郑沅红涨脸面,压抑愤怒道:“老臣这也是顾忌殿下和明贞太主的脸面!斯人已矣,莫非殿下想听天下之人议论明贞太主的家事,使她九泉之下不得安眠?”

朱晏亭冷冷道:“若平阳侯经廷尉审出落罪,是他触律落罪,贻笑天下,斯文扫地,与我母颜面何干?与我颜面何干?”不待他答,目前一扫,定视未及收敛身形的年轻御史。“御史押腕不敢上谏不是孤的脸面,‘丹砂’不是孤的脸面,落罪竟就是孤的脸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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