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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路生在撒谎,他在刻意隐藏事实。
是因为不信任程医生,所以故意隐瞒,还是觉得后来发生的那些不值一提?
疑问越来越多,继续翻看下去也似乎找不到什么答案,林重把手里的档案放回去。
拿回自己的书,他就在这里盘腿看了起来。
“小山、小山……回魂了吗?”
那声音飘渺,有时离他好近,有时又好远。
林重睁开眼,手里的书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书角磕平了。
他无心去顾及书,起身又再次抽出那本档案,翻开,寻找之前看到的那页。
陈路生说池水变黑了,说没有后来了,我们回家了,林重在那句“没有后来了”下面用笔写下:
后来陈路生救下了林重,跟罗浩说小心闹出人命,林重那时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整个人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陈路生拖上岸,拽到更衣室,在最里面的柜子后面,陈路生抱住林重,哄他。
“小山、小山……回魂了吗?”
好像他的魂飞走了,陈路生在叫他的魂。
“……回来了。”他惊魂未定地声音都在抖。
他怕水,从小时候不小心落水后就格外怕了,偏赵景川还喜欢把他的头按进水里,捉弄他,其他人有样学样。
“下次谁再欺负你,你就还手,用牙咬也好,用头撞他也好,你要自己把仇报回来。”陈路生跟他说“你又不是狗,你还等着主人去给你讨回公道吗?”
林重想起来了,他写完合上档案,装回夹子里,放回原位。
其他的后来他还没想起来,只想起来了这一个。
赵景川曾经拍着他的脸,跟陈路生说:“你养了条好狗啊。”
陈路生还“嗯”。
现在,他想起陈路生说他不是狗了。
到底哪个才是陈路生的真心话?
林重又想,那他自己呢?他真的能凭着一个月最多得两万五的情人身份的借口,和陈路生耗上四年?
期间只有欲望,而无爱的回应。
他当真是那种能为爱奋不顾身的人吗?
他不是。
对他这种家庭不富裕,遇到什么事最先想到钱,面对别人对自己的好,第一时间想到怎么还的人,怎么可能一无所顾地去爱一个人,他这种穷人家的孩子最擅长克制的就是爱。
如果让那个时候的他在亲情、事业、爱情里选一个抛弃,他最先抛弃的就是爱情,他爱陈路生,但不是最爱陈路生。
林重扑了扑屁股上的灰,门口传来脚步声,他转过身,陈路生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铁盘,上面蒙了布。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陈路生问道。
“想找书房,没找到。”林重说。
“书房在三楼。”陈路生说,“我带你去。”
林重拿起自己的书,跟着陈路生出去,关上门,附栋别墅里也有电梯,两人走进电梯里,陈路生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林重就主动伸手按了楼层键。
“你手里的是什么?”林重问。
“曲奇饼干啊,你不是想吃曲奇饼干吗?我就烤了,你尝尝。”陈路生跟献宝似的。
林重掀开上面盖着的布,下面果然是曲奇饼干,香味浓郁,林重拿了一块,咬了一口,饼干香脆,入口漫开浓浓的黄油芝士味。
“还有巧克力味和抹茶味的。”陈路生说。
林重听到有抹茶味的,瞬间不想吃手里的那个了,把咬得剩一半的饼干塞进了陈路生嘴里。
第87章
林重掀开盖布的另一角,看到抹茶味的曲奇饼干,拿出来一块,陈路生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以前还不会做这些的,现在都慢慢学会了,上一次还做得有些不如意,这次吃起来却和外面卖的没什么两样了,甚至更合林重的口味。
小楼、虹姐和闫姐,还有曾经合租的室友都说过,陈路生对林重挺好,林重听了总不屑一顾,他忽然想起这事,他对别人的好意那么敏感的一个人,怎么就偏偏对陈路生的好那般理所当然,满不在意了呢?
是觉不足以他在意吗?那多少才足以呢?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林重索性不想了,咬着曲奇饼干,和陈路生走进书房,陈路生把铁盘放下,问林重:“你想喝点什么吗?”
“橙汁。”林重说。
“行,我去榨。”陈路生转身欲走。
林重叫住他:“陈路生,你真的不记得那些了吗?”
陈路生回身:“什么?”
“以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吗?”林重思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陈路生不记得了,所以谈话记录会出现在陈路生这里,他想靠着那些东西想起点什么。
“我记得一些的,不是都忘了。”陈路生说“而且我现在已经想起很多了。”
“想起什么?”
“我想起来我恨你,迁怒于你,后来又牺牲掉你。”陈路生垂下头,像个犯错的孩子,双拳紧张地攥紧。
“怎么想起来的?”林重问。
“那些纸上写的。”那一沓沓的档案里,一页页的纸上,从那些伤害里读出来的,前半段的憎恨,后半段的抛弃。
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就是这样的,陈路生恨自己父亲,恨所有同性恋,所以他也恨上了向他表明爱意的林重,他伤害林重,看着别人欺负林重,而无所作为,后来又怕被母亲发现,那时境地容不得他和自己母亲作对,他还有很多要做的事,不能因为林重而葬送,所以他抛弃林重,逼走林重。
“那上面写你恨我,那爱呢?”林重的声线又低又哑。
“那上面没有写。”陈路生说。
放在那件房间里的所有档案里,没有写爱,一丁点都找不到。
“但我记得,我爱你。”陈路生抬头,直视林重的眼睛。
放在书桌上的书被风吹得兀自翻动,满屋子的曲奇饼干的香甜,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不偏不倚地将两人全部笼罩。
“我去给你榨橙汁。”陈路生说完转身走出书房。
林重望着陈路生离开,心里复杂,这个人把伤害他的所有事都轻而易举地忘掉了,他愤怒,可又没有很愤怒,因为陈路生到底想起来了。
陈路生想起了对他的那些伤害,可他又想,那那些对他的好呢,陈路生想起来了吗?
自己又记得几分呢?
林重不再去想,他拉开椅子坐下,拿了块饼干,一边看书,一边吃,不一会儿,陈路生端过来橙汁,解他嘴里的甜腻。
陈路生趴桌边看着林重,林重问:“东西都搬完了?”
“没有。”陈路生说。
林重想说那你还不快去搬,抬头看到陈路生袖口露出的纱布,话改了:“你上药了吗?”
陈路生摇头。
“去拿药,我帮你上药。”林重说。
陈路生乖乖去拿药,回来后把药递给林重,然后脱了上衣,林重绕开纱布,伤没有溃烂,林重略微松了口气。
“烧伤留下的伤疤会很难看。”陈路生忽然说。
林重看了陈路生一眼,不明白什么意思。
“你会嫌弃我吗?”陈路生眼巴巴看着林重。
“会。”林重随口敷衍,“所以你去找个不嫌弃你的吧。”
“我可以去除疤,一定不会留下疤的。”陈路生急得语速变快了一些。
“有没有疤都无所谓,没有疤,我也不要你。”林重不自觉话说得重了些。
可他万没想到陈路生会反应那么大,嚯的站起来,抓着他的手腕,眼睛都红了:“你别不要我。”
“你先坐下,上药呢。”林重缓和了语气。
“你不要我,你不要我了……”陈路生的状态越发不对劲,魔怔般呢喃着,声音越发小声,口齿不清,令林重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随后陈路生的目光落到了桌上的玻璃杯上,他拿起玻璃杯,一把摔在地上,林重惊愕地看着他拿起一片玻璃碎片,林重的视线随着他下落的手而落。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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