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舟沉(2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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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知梦所展露的内容只能让他确定这个人是小白未来的友人,其他的一概不知,所以他必须要相当谨慎地和这个人交流。

即使对方有很大的可能性也是站在保护者的立场上,他也不能轻易让步。

每个人的保护方式都不一样,他希望小白可以走向更好的未来,但也不排除一些执拗于过度保护的存在会干脆利落地折去小白的羽翼,以保护的名义把她关在绝对安全的金丝笼中。

秦音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不知道未来全部的样貌,更偏向于对危险和悲剧的提前察觉。

沈清的脸色有些难看。

秦音从口袋里摸出那颗话梅糖,撕开包装含到嘴里,轻飘飘地看他一眼。

我们是初中认识的,虽然不用找你,她还是迷了路。

沈清之所以敢这么反问,就是因为他知道梦中的小白所遭受的是长达三年、没有人伸出援手的校园霸凌。

他根本没想过这个荒唐的悲剧中会有一个全程没有出现过的友人。

在他被怒火支使着发问前,是秦音先开了口:

我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秦音与陈墨白最初的相识,也是在那个湖边,但开头没那么美好。

秦音是个情感淡漠的人,对她来说竞赛题比人际交往更有意思,但天才总是会被优待的,父母老师和周围的人都很纵容她的孤僻性格,反正她可以捧回来很多荣誉,聪明的头脑也足够让她考上足够好的学校。

在湖边拦下她问路的女孩子很烦人,但拒绝她的话似乎会被继续纠缠,所以秦音就带着她去了食堂,和她一起吃了一顿饭。

她以为只是萍水相逢,结果分班的结果出来时,那个女孩子成了她的同班同学,甚至还分到了一个寝室,之后她就被变本加厉地纠缠了。

单独包装的糖果、小饼干、小零食之类的东西,总是会变魔术一样地掏出来,放在她的掌心,虽然给她这些东西的女孩不喜欢哆啦A梦,但光是口袋这一点就格外相似。

秦音最开始也烦过,但陈墨白从来不会在她思考的时候打断她,即使是听不懂她说的内容,也能笑眯眯地聆听,从来不会去发表一些强行附和的言论。

秦音变成了小音,虽然她那个时候依旧是直呼陈墨白的名字,却也把她当成了可以相处的朋友。

但她实在是太过迟钝。

似乎是对她之前孤僻处事的报应,她甚至都不能察觉自己的朋友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里遭遇了什么。

陈墨白校服后用圆珠笔写的猪字、胳膊肘和膝盖上的淤青、空空荡荡的床铺

每次她竞赛回来,都会发现又多出一点异常,但每次都被陈墨白找借口搪塞过去。

秦音一次次地相信了,她甚至都没办法察觉这是陈墨白不愿意牵扯到她,所以才缄口不言。

她们在高中时去了不同的学校,但依旧保持着联系。

秦音的性格有时候其实很能气人,但在友人的影响下,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改善了许多。

在大学时,没相处多久的室友跟她大肆抱怨一通她的不好相处时,她突然想起了陈墨白。

她从来不知道陈墨白在最初对她的看法,那个人永远都是温温柔柔的,就好像是一汪水,包容着她的全部。

秦音顺从内心的想法,找借口跟导员请了假,回家找已经放假的陈墨白时,正好撞上初中的一个同学在公交站跟陈墨白道歉。

不,也许说是忏悔录更为合适。

她听完了全程。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她没有意识到的、被陈墨白刻意隐瞒的遭遇。

那是她的朋友,她肆无忌惮地享受她的包容体贴、挥霍着她给予朋友的爱意,全然没有察觉陈墨白在初中时长达三年的痛苦。

但当她明白一切的时候,能做的仅仅是赶走那个打着道歉的名义揭人伤疤的混蛋。

为时已晚。

她们在那之后依旧是很要好的朋友,陈墨白甚至会在墓碑上刻下让她笑一笑的话,但她知道,她没有办法让陈墨白真真正正地笑起来。

如果不是回到最初,我永远都没有办法拯救她。

包裹在话梅外面的那一层糖衣彻底褪去,称得上是苦涩的酸意从舌尖漫上来。

第42章 琉璃眸

微风拂过,阳光从树叶的间隙洒落下来,微微摇曳着,秦音伸出手,挡在沉睡的少女眼前,将摇晃的光斑隔绝在外。

沈清沉默地看着她。

即使缘由在讲述中已然明晰,他依旧无法对眼前的这个人交托信任。

但这个人恐怕也是这么看待他的。

梦中的小白不喜欢哆啦A梦,也不会穿裙子,他一直以来都太过依赖小白,从来没有察觉到迫近的危险,也不曾在危急关头听见她的求救,向她伸出手。

小白因为羞耻心对遭受的坏事闭口不谈时,他躺在家里休息,享受着小白的照顾。

外面刮着台风,下着暴雨的时候,他安稳地呆在自己的房间看书,明明醒着,却没有听到她的呼救声,甚至只当廊桥上的响动是风卷走东西时产生的。

即使梦中的悲剧被蝴蝶的翅膀击得粉碎,依旧无法改变一个事实如果他不曾在鬼先生的帮助下预见那些片段的话,他可能永远都没办法靠自己察觉。

明明小白那么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他嘴上说着想要保护小白,却没有分出哪怕一星半点应有的敏锐。

如果那只蝴蝶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的话,恐怕一切依旧会以悲剧告终。

即使那个悲剧发生在他的梦中,即使那个悲剧发生在眼前这个人的过去抑或是未来。

他们都是负着罪恶荆棘的漠视者,即使眼下站在保护者的立场上,依旧是野天鹅那个故事中依靠沉默的公主编织荨麻皮甲才获得救赎的存在。

流言是石,诬陷是沙,羞耻是刺,它们将沉默的公主变得遍体鳞伤。

没有帮助她的小动物那是悲剧的主人公一个人的默剧,是她的孤军奋战。

无声的对峙在陈墨白醒转时宣告结束。

少女慢慢睁开眼,白皙的脸上带着点被压出来的红印,尚带着睡意的眼水雾朦胧,如同依恋母亲的雏鸟般,往身边人的肩膀上磨蹭。

沈清:

他手里还拿着笔,默默盯着对面你侬我侬的两个女孩。

方才的一腔愁绪仿佛被狗吃了,他这才发现秦音坐着的那个石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挪得离陈墨白那么近。

敢情他以为的对峙是秦音在面无表情地挪凳子!

沈清又是好笑又是纳闷,还是没忍住,悄悄使劲,试图让自己坐着的石凳动一下。

不尝试还好,一尝试

试试就逝世。

石凳是实心的,重量半点不掺假,他憋出全身的力气,也没让这个凳子在自己坐着的情况下挪动分毫。

似乎是他偷偷使劲的样子太过好笑,陈墨白看到他精彩纷呈的表情时,没忍住笑了一声。

笑过之后,她突然察觉到不对劲来。

欢欢在对面的话,我靠着的是谁?

后颈似乎是被发丝微微扫过,从上方传来的呼吸中带着点话梅糖的甜味,但占据更大比例的是一种墨水特有的味道,就好像这个人总是用钢笔写什么东西一样。

把所有特征观察明白,排除掉所有认识的人之后,陈墨白视死如归地抬起头。

对不起我睡迷糊了不是故意往你身上靠的呜哇

用最快的语速解释完这个意外后,她战战兢兢地把目光集中在眼前人的面庞,嘴里道歉的话奇异地变了个语调。

归根究底,是秦音微笑着捂住了她的嘴。

不用跟我道歉。秦音道。

陈墨白大大的眼睛里充斥着更大的疑惑,她有些无措地把目光投向对面,想要向小伙伴寻求一点帮助。

沈清沈清还在跟坐着的石凳较劲。

她迷茫地收回视线,正对上秦音琉璃般澄澈的双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虽然用在现在的情况下并不合适,陈墨白还是想起了这句诗,几乎是鬼使神差般的,她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脸庞。

不要难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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