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号天文观测中心(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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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罗伊琢磨,你不是本地人?相较于他呆了几年还略带口音的外语,Nicolas已经完全融入了当地。再加上对方的长相,令他没有一点多想。

为什么要惊讶?你在世界上移民比例最高的几个城市之一,本地人才是珍惜物种。Nicolas忽然用力咳了两声,咽下血味的唾沫,摇头示意不再继续话题,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罗伊。

你说我昨天帮你付了酒钱,所以你送我回家?

罗伊点头。那个酒保说你开了账单。这样的人因为会狂饮到昏天黑地,往往最后批量结算。

我现在累了。给你酒钱的三倍,去帮我把公寓里的垃圾丢了。垂着头的Nicolas抬眼看他,迅速打断罗伊将要的开口,你是黑头发,别告诉我你不会。

罗伊一时不知该震惊于他的胡闹还是批评种族刻板印象。好,最终他放弃并点头,休息之前把药吃了。

他将床头柜上的药片板递过去。Nicolas盯着他的手,没有立刻接过。这是什么?

退烧药。罗伊不懂这有什么好问。

你确定吗?Nicolas古怪地问,我知道在酒吧有种

不,我什么都不想做。你快死了,需要镜子照照自己吗?罗伊打断他的话,一字一顿狠狠道,不懂为何这人关注的地方如此离奇,我就在你公寓里找到的,衣服堆和外卖盒以下。他脸色复杂,你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个急救药箱?

抱歉,Nicolas攥紧手掌,我和公司解约后才搬过来。

罗伊知道不该再雪上加霜。青年接过药片,犹犹豫豫,迟迟不肯下咽。

又怎么?罗伊双臂交叉,等着看对方还要如何挑剔。

会苦,加糖。他言简意赅,将马克杯径直递给罗伊,厨房有蜂蜜。

罗伊无言以对看着那半杯清水,拿起杯子走出卧室。他出门前扫见依旧耷拉在门后的大泰迪熊,觉得这人的确不过十岁。

对当清洁工,罗伊没有一点怨言。做想做的事还有钱拿,世上哪里去找那么好的差事?从昨天晚上开始,这间公寓就一直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现在得到许可,他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

不要误会,罗伊不是像罗月江一样锱铢必较的强迫症洁癖。在还不懂事的那些年,他没少因为房间一团乱麻挨罗月江的打。罗月江是个传统意义上的父亲,严格,认真,不苟言笑,不怒自威。但这样的人却在十七岁时就有了他,是罗伊至今未解之谜。他想象过自己现在有个五岁的孩子,毛骨悚然。

这样的事自然不可问罗月江本人,直到罗月江在信中亲自告诉他。虽然庆幸于自己不是个强奸犯的儿子,罗伊还是不免觉得难过。放安德烈离开是罗月江自己的决定,即便如此,在那些年罗月江需要他的时候,他一次也不曾回来过。

说他对信中的安德烈丝毫不感兴趣是不可能的。这是他素未谋面的另一个父亲,即使冷漠如罗月江,也在如同写工作报告般坚硬的笔锋中沁出一点柔软的边。他还是爱安德烈,这么多年后,依然没有继任者能居其上位。一个单身事业有成的Omega,即使带着个孩子,也不影响追求者踏破罗伊家的门槛。罗伊帮他们转送过信件或是花束,罗月江不会斥责他,只是将其收拾进箱子里,再不问津。

为什么你不答应他?刚上学的罗伊扒着办公椅扶手问。

他答应给你什么。罗月江在文件纸上圈点。

被一眼识破,罗伊瘪了脸。两根牛奶糖。

桌面镜里的罗月江嘴角翘了下,但罗伊再细看时,一切如常。

第一,他们没有你爸爸那么好。罗月江将他抱到大腿上坐好,第二,我会给你买牛奶糖,不要吃他们给的东西。

可是他死了。罗伊下巴搁在父亲肩头,老师说死就是不在了。

圆珠笔窸窸窣窣刮擦纸面的声音中断了。罗月江没有立刻回答。他放下笔,双臂环住怀中的孩子。罗伊受宠若惊,伸出胳膊用力搂着男人脖颈。

你说得对,罗月江低语,他不在这里。

现在想来,那可真是个精妙的谎言。罗月江明明知道安德烈没死,依然在地球上的某个角落兴风作浪。他偏心至极,为了不让罗伊寻仇,竟是瞒住近二十年的秘密。

而一切也尽在掌握之中。如今的罗伊再是不甘,也无可奈何。唯一的信息安德烈是在街头喊一声就能有三五人回头的泛滥名字,无从下手,罗伊甚至怀疑那是否是男人的真名。他也对着镜子照过,人人都说他不像罗月江,所以一定随安德烈。 然而罗月江除了签名,把一切有关安德烈的信息处理掉了,一张照片都没留下。

他想起Nicolas刚才提到移民。罗月江说安德烈是移民的后代,但如Omega所言,这里的移民甚至比本地人数量更多。从这一点也不能成为突破口,罗月江根本没指望他找到。安德烈是一滴水,回了他的海洋便荡然无踪。

想到这里时他已经把房间里的垃圾都丢掉了。虽然狼藉依旧,总算不至恶心。罗伊洗干净手,决定回去看一眼Nicolas。

他小心推开卧室门,这次尤其注意门后的泰迪熊。Nicolas躺在床上,身体蜷缩裹着他脏兮兮的被子。既没有哭得声嘶力竭,也没有凶神恶煞地冲他尖叫,安静下来的青年有一张娃娃脸,睫毛卷翘,抿着苍白的嘴唇,终于让罗伊感觉到他能成为表演者的理由。睡眠,而非昏迷让他气色比刚才好了些许。但炙热的正午时分,大地滚火,他却因发冷而抖个不停。

罗伊伸手探他额头。退烧药用处不大,这是身体发出的重度警告。青年需要合理的饮食和休息,而打开手机再点外卖显然不是选择。罗伊没有太多照顾病人的经验。小时候感冒,罗月江会用差强人意的技术煮碗白粥,寡淡的味道让罗伊本就耷拉着的脸更加痛苦。但Nicolas这里别说炊米,找到一口熟食都成问题。

只能就地取材了。

他帮Nicolas重新摆好睡姿,回到厨房。从装潢上来说,这里充分发挥极简主义的优势,内容上,则布局清晰,一览无余。

简而言之,就是什么都没有。服务周到的房东配备了齐全的厨具,但Nicolas从未动过。只有六听装橙汁的冰箱纯为摆设。料理台上没有盐也没有迷迭香,唯一的调味品是蜂蜜和白砂糖。因为只吃外卖,连房东配备的碗都干净得像刚抛光的玻璃。罗伊不抱希望地拉开橱柜,果不其然只有一个铁罐子。他一看标签,一个大写的茗正位其中。

罗伊识字。喝茶不稀奇,但出现在这里,几乎等同于推理游戏里的可点选项。Nicolas血管里都流着酒精,怎么会买这种东西?

他朝杯里抖了一小撮,倒入滚烫的净水泡开。遇热的卷叶在杯中舒展,散开绸缎浓香,质量上乘。罗伊正欲端走,又倒回来加了半勺糖。换做专业的品者会勃然大怒,但他有理由相信,不这么做,Nicolas是不会下咽的。

半梦半醒的Nicolas干燥的嘴唇正呜咽着含糊字句,似乎又在噩梦中挣扎。罗伊替他换了额头上的凉毛巾,趁着还没全醒,将杯口靠近他嘴唇。靠在罗伊臂弯里的青年伸出舌头试了下水温,嫌烫又缩回来,一口不肯,只是用水滋润嘴唇。

真难伺候。罗伊不得不重新让他躺回去,准备打扫卧室。他环顾四周,竟无从下手,便决定从最碍眼的东西门后那只巨型泰迪熊开始。那只熊浑身毛发卷曲,黯淡无光,只有专业的干洗店才能清洗。因为太过碍事,罗伊决定拖到客厅去。

罗伊抱起泰迪熊,刚想搬走,床板便晃了晃。

不,不要碰它。

他回头,Nicolas正努力地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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