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号天文观测中心(30)(2 / 2)
我会请假。罗伊不假思索,这是很重要的事,Nico。你当然需要人陪,公司也会同意。他不是那么不负责任的Alpha。
雪色的蓝海晶光闪动,这是一整天以来,Nicolas第一次不闪不避地直视他的眼睛。苍白嘴唇翕动,Omega轻轻点头。
罗伊,你知道吗?其实,他紧握双拳,如果你在乎过我以往的每一个不重要的意见,就不会有今天的重要。
被酒精浸坏的嗓子早已养复完全,罗伊却不曾想见世间还有如此刺耳的痛音。此时辩驳谁的对错已经没有意义。他抱怨Nicolas不忠时,似乎并未考虑过对方是否也同样爱得心甘情愿。这是从最开始就拟定好的条约,只是他衍生私心试图反悔。
Nicolas转身朝卧室走去,纯白的后颈被阴影吞没。罗伊久久看着落锁的门,颓然倒在沙发上,长叹一声。
明天见。
月流在薄被拱起的轮廓上。Nicolas呆望着天花板。作为病人,他应该早点休息。然而无论怎么闭上眼睛,胸口都隐隐作痛。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不是他不爱罗伊,也不是罗伊不爱他,但其中总好像有无穷无尽的矛盾,就像猫咪抓烂的毛线团,他根本理不清。明明想要男孩再靠近一步,他却先退了。如果不是那瞬间的胆怯,这张床上现在就是两个人了。
明明很想要他吻下来的,可那样只会造成更多麻烦。罗伊不满的是他与安德烈,不能解开这个结,其余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他真的还爱安德烈吗?就连Nicolas也给不出答案。就算躲回大洋那头的雪屋,他不可避免地会刷到影帝在社交网络上的新闻,心头只剩疲惫。没什么可再疼的了,面对现实,他的确只是安德烈的过客。即使反反复复看《天使》还会有心动,他想起的人却是罗伊。他们以前将两人长得很像这事当玩笑轻飘飘掠过,现在却难以忽视。那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轮廓。
他爱的是安德烈,或者仅仅是《天使》中的男孩?安德烈会成长变化,刻录进影碟里的少年却年华永驻。电影可以结束于女人撕下票根的一瞬间,但安德烈的生命里远不止一种色彩。他的确是《天使》里的少年,也是《月亮牌》里的魔术师,或者《火凤凰》里的双重反派。安德烈一生有无数场电影还要拍,有无数个人要虚情假意地爱。
和安德烈做爱很难维持清醒。蚀骨的烈酒焚烧四肢百骸,仅仅是对方的存在就足以让Nicolas魂不守舍。低沉的嗓音,甜蜜的情话,没有Omega能不心甘情愿地腿软。而罗伊是非典型的Alpha,他很少强势地入侵,浸润身体的吻像泊泊溪流。尽管如此,只要一清醒地思考手指和嘴唇的挑逗顺序,他便会心乱如麻。Nicolas试图论证这只是本能的影响,腹中胎儿会渴望另一半的陪伴。然而呼吸相接的一瞬间,引力强大得像要灵魂吸出体外。
受不了。Nicolas双手遮住眼睛。几年下来,杜松子酒浸透了这房间每个角落。只要闭上眼,很难说那到底是谁。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罗伊现在正在与他只隔一道墙的卧室,而安德烈正在洛伦斯或者随便什么Omega的床上逍遥。
Nicolas下床打开衣柜。罗伊只是拿了一些必备品到隔壁,大部分家当都留在这里。从学院到公司,纯色制服整整齐齐排列,还有那些廉价印花T恤,密密麻麻织成渐长的少年。酒香在这里最为浓郁,像掉进地窖里,黑暗中缠绕至人昏迷。
底裤轻飘飘落地。他不可以去敲罗伊的门,那太没有分寸。Nicolas从内关上衣柜,膝盖跪在布料上,屏住呼吸,在黑暗中放空自己。手指模拟着固定的力量和频率触碰身体,他一定正处在Alpha温暖的怀抱中。没带走的贴身衣物气息强烈,他颤抖着摸索到一块织物抓起,慌忙擦拭湿润的腿根。然而布料浸得愈发厉害,铃口浓郁的白浊坠入深色。不敢发出一点响动,泪水自紧闭的眼角流落。
情人的怀抱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脑海里尖叫着要保持距离,身体却恨不得骨血相融。到底怎样才好?他想要答案,而答案在他自己。
第44章
日照灼烧柏油马路,等候室里空调吹出的风却冰冰凉凉。与Nicolas并肩坐在长椅上,罗伊十指紧扣,不安地摩挲着拇指。某种意义上人生极为幸运,二十年来,他与罗月江从未碰上生死攸关的疾病。第一次当手术室外的家属,罗伊百感交集。
在这里等候的不只是他们。墙角的椅子就坐着正在哭泣的Omega。屋子空间不大,低低的泣音撞在墙上回环往复。也许是情感波折,也许只是单方面的嫌麻烦,每个人来到这里的理由不尽相同,但离开时失去的都一模一样。
胳膊被轻轻拉住了。Omega之间的共情能力让Nicolas习惯性向他寻求安慰。至少在这里,有陪伴的他是幸运的。此时不需计较太多,他握住Nicolas的手,指腹慢慢滑过手背凸起的血管。他身体消瘦,放弃孩子是Omega人生中第二大创伤,会让本就脆弱的健康雪上加霜。
额头抵着肩膀,Nicolas闭着眼睛靠在他身上休息。罗伊抬头望向天花板上雪白的光。美好的亲密时刻,发生在错误的地方。附近长期有教徒抗议这种行为,他们虽然没受到攻击,却也遭到了恶毒的辱骂。同为信仰者,回去之后,Nicolas的母亲恐怕也难以对他有好脸色。
他已经失去得够多了。无意识将人揽入怀中,罗伊轻嗅着脖颈苦涩的香。从小培养的职业生涯,可以唇枪舌剑的挚友,给予全部信赖与爱的太阳,现在是腹中的血脉,与人间的联系一根又一根散去,如果连最后可以的依恋也松开,他就真的要像游乐园里孩子的气球飘上天空不见了。
教徒们愤怒地诅咒他们是杀人犯。可人是什么?讨论一个受精胚胎是否能称为人,就像讨论吃活珠子的人是否也可以是素食主义者。人是由社会关系构成的。一个婴儿从诞生之刻,便成为谁的孩子。在此之后,是谁的朋友,谁的学生,谁的情人,谁的家长。没有层层叠叠的相对联系,就构成不了人。他与罗月江,与Nico,甚至与安德烈,虽然极尽荒谬讽刺,却又创造现在坐在这里的罗炆星。道路相交叉,命运被连接,千万条网线缠绕盘旋,才会细细密密织成人的模样。
他没有错。罗伊捏紧拳头,现在不是时候。他很抱歉,但事情还没有结束。如果未来中他的联系会多添一笔,他希望它出现在自己最好的时候。
护士来叫他们。Nicolas身体明显一紧,不情不愿慢慢站起身。他跟着护士走向漫长看不见尽头的走廊,临到门前,他忽然停下脚步。
其实你知道,只要你一句话就可以救它,对吧?
他望着罗伊,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只要罗伊伸出手,便能将他拉回身边。天平总是摇摆不定,只消一根羽毛就能让他倾斜。永远不敢说自己做得对或错,但交给别人就什么都不用想,事情会轻松许多。
我知道。罗伊定在原地,深深看着他。男孩站在窗下的光斑正中,充满活力的轮廓仿佛能看到生命未来模样,而不远处幽深的长廊,通向血与死亡。
但那句话,我希望由你来说。
等待的时光被无限拉长。一些Omega在之后也被引入手术室。作为一个Alpha,罗伊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他已经努力地收敛了自己突兀的气味,然而Omega们还是能立刻发现。仿佛身处在无形之间结起的联盟的对立面,Omega们不约而同投来鄙夷的目光。他知道自己在他们脑海里扮演着一名失信的混蛋。懒于解释,罗伊望着墙上的挂钟发呆。二十多年前的罗月江也走到了这里,但他终究没有抬脚跨入门扉。在医院里,最昂贵和廉价的都是性命。
明明神经疲惫,紧张却又让他难以休息。昨夜他没能睡好,满脑子都想着Nicolas的话。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出众的模范伴侣,一门心思要将Nicolas从消极拉回正道,生气他的无所事事和懒惰。可有时拔苗助长会起到反作用。Nico需要调整的时间,他一直在慢慢地从周围的人身上积攒振作的力量。没有谁能一生每个时刻都保持昂扬的斗志,罗伊年轻,还没摔过几次嘴啃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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