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锤子-(73)(2 / 2)
实在是
太血腥了。
陈自德身后的青渊士兵们看着这一切,眼神越发不安,战马也发出一声声令人心烦的嘶鸣,焦躁地刨着蹄子,空气沉闷,充满了恐惧和压抑的气息。
没一会儿,天色渐明,终于一名士兵不顾一切地策马上前,高声大喝:这是圈套,这是圈套,殿下您退啊,您退啊
话音刚落,一道白亮的刀光猛然袭来。
士兵的脖颈间顿时被划了一道血线,下一秒,他年轻的头颅高高飞起,身躯一挺,砰的一声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听到这声警示的一瞬间,殿辰也终于冒着箭雨挺进十米处,隔着风雪看清了对面那男子的面容,深邃而英俊的五官,棱角分明的轮廓,即便不笑,那嘴角也总是微微上翘的。
其实,他们长得真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可他已经能感觉到了,他就是能感觉到,那人不是他的桥桥
还好不是他
长久高悬的心突然就放下了,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随后,他深深地看了那男子一眼,突然高举佩剑,喝道:退!
殿辰!
直到此刻,众人才知道对岸男子的行动其实是自由的,只见他的手突然就从绳索中挣脱,拔开口中布条,凄厉大哭:你又要丢下我吗?
知道是他,他就不过来了
难道他已经不值得让他过来了吗
殿辰站在血泊中央,再也不看南肃,只是冲自己的部下高声喝道:剩下的人一个也不准死!全都跟我着我退!
遵命!将士们齐声高呼。
殿辰身先士卒,亲自带队,身手敏捷到令人眼花缭乱,刀锋卷着白雪,如同滚滚白浪,所过之处劈落一片箭雨!
该死!殿松大急,再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命令部队冲过冰河。
这是最后的篡位机会,他绝不能放过殿辰!
然而殿松的部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南肃就已经率领着人马冲了过去,竟显得比殿松还要急切!
天空黑沉沉的一片,云层压得极低,就在殿辰艰难地退到江面之时,对方也跟着冲过来了几千人,而冰层受不住这样的压力,终于开始碎裂,后续部队全部坠入江中,惨叫声此起彼伏,听得让人脊背发凉!
风雪将大军掩盖,叛军中有人高呼一声,战马瞬间拔蹄,高耸的枪林刀海肆虐着冲向殿辰一方!
到了陆地,那几千人就再无任何顾忌,他们甚至都不去救自己落水的兄弟,而是拼命向着殿辰杀去。刺杀皇帝这样的罪名,诛九族都不为过,可今日殿辰若不死,明日死的就是他们!
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不过片刻,叛军已将兴安军团团包围,近身的肉搏激烈得惨不忍睹,被鲜血染红了的雪原上,两队人马混战到了一处,冲杀之间,有大片的鲜血喷涌而出,像是滚烫的岩浆洒在雪泥沃土之上。
杀了殿辰!王爷重重有赏!
唰
殿辰挥剑砍翻了一名叛军,猩红的血喷在他的手背上,像是滚烫的油。
战马的嘶鸣声和战士们重伤倒下时发出的惨叫声混在一起,场面如同被煮沸了的沸水,什么计策什么韬略,都已经派不上用场了。狭路相逢勇者胜,此时此刻,人人都好似疯了一样,红着眼睛向对方挥出刀剑,断裂的肢体、喷溅的鲜血、砍掉的脑袋,像是一排排秋草一样倒下去!
忽有气流破而过!
不用去看,只是用耳朵去听,殿辰就知道有一支箭矢穿透了烈烈北风而来。他的身躯如同迅猛绝伦的闪电,凭着感觉急速躲闪,箭锋锐利,顺着他的手臂狠擦而过,带起厚厚的衣料和大片血皮。
然而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另一箭已经转瞬而来!
保护太子殿下!
噗嗤!
透过军队的缝隙,那支箭矢终于还是穿了进来!
殿辰看着肩膀的箭矢,身子踉跄几下,于狂风骤雨的刀剑之中撑住身子,看向了不远处拉弓的南肃。
目光对视只是一秒,快如闪电,却好似走过了两人对决为敌的一生。
为了杀他,那般文雅的男子,竟也学会了射箭
然而,还有谁记得男子也曾经温软笑着?那时,他轻轻捧起一根穗子,惊喜地问他:六哥哥送我的?
天地似乎都在一时间安静无声了,两人之间隔着千军万马,沉默对视,只等命运对他们的一生做出最后的宣判。
都聚过来!
一名将领满身鲜血,一剑刺穿一名叛军的喉管,脸上再无以往淡定沉着的风范,急声道:兄弟们!誓死为我们的新皇冲出一条血路!
到处都是尸首,到处都是战刀,尸体多得已经站不住脚了,战士们一边挥刀一边将绊脚的尸体踢到一边,杀声和惨叫声震耳欲聋,血泥滚着肉酱洒了一地。
殿下小心!
惊呼声尚来不及穿透耳膜,殿辰的佩剑轰然碎裂,而飞来的下一支箭却犹自保持着之前的速度前行,直接扎穿殿辰的掌心,狠狠穿过他的胸口!
殿下!!!
兴安军目嗤欲裂地冲上前来,护卫在他的四周,满眼疯狂的愤恨和暴怒,遥遥地看向大雪中那男子。
有人认出了那就是南肃,不由更加无解,悲声大喊: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的新皇从敌国活着回来了,却要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最后残存的一百多人悲愤交加,一时喊杀声震耳欲聋。
然而面对这样的力量,他们根本就没有还击之力,但是尽管如此,战士们还是不断地狂奔过来,没有盾牌,没有掩护,就用自己的身体为他们的新皇赢得生存的时间
鲜血染红了雪地,蜿蜒的布满整片冰原。
这已经不是一场战争,而演变为一场血淋淋的屠杀。
力量的悬殊对比让兴安军们彻底失去了还击的能力,死亡潮水般的袭来,尸体渐渐堆积成一座小山,未死的人倒在地上发出悲惨的叫声,渐渐的,殿辰染血的身影被暴露出来,摇摇欲坠,清晰可见
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大亮,而当最后一个兴安军倒下之时,南肃一脚踢开那个还在拼命爬向殿辰的士兵,随后蹲下身。
他看着殿辰英俊的眉眼,流血的唇角,轻轻唤了声:六哥哥
殿辰以剑撑着身子,单膝跪在一片血泊之中,胸前有赤红色的液体不断渗透而出。
他望着他,目光那般平和,没有赴死的慷慨,没有被袭的愤怒,仍旧是冷清清的,立在他的残兵之中,无畏地望着对面团团将他包围的青渊叛军。
南肃的眼睛突然就红了,伸手轻抚他的下颌骨,低声说:我对不起你。
殿辰的口中爆出一股大大的血花,身子摇摇欲坠,却不曾倒下,看着这张熟悉的轮廓,依稀间,他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当年那趴在他床边的小世子。
只是,自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他不是他了
六哥哥,你疼吗遖鳯獨傢?
南肃的声音凄惶如同无枝可依的小鸟,再不是那个胆大包天的托臻王,再不是那个高贵儒雅的世子,只是定定地看着殿辰:六哥哥,我们不要再打了,只要你说一句还爱我,我们就和好,好不好
爱?
殿辰缓缓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南肃,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我只知道我在意你,关心你。我流落在外,无亲无故,多少年来,你就是我生存的全部意义,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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