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阅读-笔趣阁(39)(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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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倾盆而下。

琯朗方才那种出世之人的仙姿已全然不见, 暴雨如注, 不肖一刻便将人身上的衣服打透了,琯朗在李成绮背后喊道:陛下!陛下向西!

前面果然有一拐角, 李成绮绕进去,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幸而头顶密封, 而不是全然暴露在雨中。

琯朗随手拿起墙上的一支蜡烛, 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 只见他手中似有火光闪动, 下一刻,室内已被这支明烛照亮。

这是间小小的茶室,壶内的水早就开了,在茶炉上咕嘟咕嘟地冒泡泡。

琯朗又将茶室剩下三角的蜡烛点亮,方湿漉漉地跪坐到李成绮面前,给皇帝倒了一杯水。

一杯热水,不是茶。

李成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李言隐信天命,信鬼神,在位时故而极重吞星台,李成绮则不然,他继位后不久拨给吞星台的银钱就比李言隐时少了十中之七,之后根据丰年亦或者灾年不同程度地削减,丰年少减点,灾年久多减点。

但即便减了这么多,每年朝廷在吞星台上的花费仍是一笔骇人听闻的数字。

李成绮生前便想干脆裁撤吞星台,只不过没来得及。

此刻的吞星台外面看上去富丽神秘,内里一片破败,可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李成绮端着茶杯,忍无可忍地问;钱都用哪去了?

琯朗讪笑着回答:出世之地,不谈孔方物。

李成绮听这话都觉得心头火气,颇有上辈子和户部官员对账时的怒意,合着方才琯朗朝他要的都不算钱?

李成绮面无表情,你不知道?

臣琯朗绞尽脑汁地想怎么狡辩。

吞星台亦算在朝中,既然设在朝廷内,每年账务需明,明日会有户部的人过来核对账目,国师,李成绮啜饮了一口热水,别忘了腾个算账的地方。

等等,等,琯朗一口气没说出来话。

不对,他明明是想法子朝李成绮要钱的,怎么到最后成了李成绮查他的账?

琯朗对上李成绮已接近没有耐性的目光,上任国师奢靡享乐,所挪用侵吞国库不知多少,他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自臣接手以来,虽然竭力肃清,然而吞星台毕竟有几十年的混乱账目,恐怕一时难以核算出,不若,他本来想说不若便别查了,不若从明年年初算作第一年,臣一定将账目核对明白。

李成绮笑眯眯,那便别查了。

这突然起来的宽容都要把琯朗砸晕了,不查了?他很不可置信。

李成绮起身。

衣服湿漉漉地黏在身上他很不舒服,话已至此,他没必要再在吞星台浪费时间,不查了。随着他的动作,衣袍下摆划出一道凌厉的曲线,直接裁撤。

扑通一声响。

李成绮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他走不了了。

因为琯朗拉着了他的衣袍下摆。

李成绮只觉得青筋直跳。

他现在非常悔恨,恨自己,恨自己当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没直接把吞星台裁撤,为了这么个玩意花了朝廷那么多钱!

陛下,琯朗嚎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吞星台内里里外外一千余口,您裁撤了吞星台这一千多人衣食都没着落了,陛下,明日户部的大人们来了,臣一定好好配合,将经年账本全部取出,绝不遗漏一本。

李成绮道:放手。

琯朗松开手。

他坐在地上,被雨水打湿的长发贴着脸,在烛光下宛如一匹白绸。

陛下。他忽然道。

琯朗突然开口,声音不复刚才那样此起彼伏,而是异常深沉宁静。

李成绮偏头看他。

琯朗道:陛下,臣虽想陛下愈加重视吞星台,但绝不会为了陛下的重视在天象一事上撒谎,太微垣内确有异星,异星野心勃勃,意图犯上,请陛下定要小心。

李成绮反问,若是异星来势汹汹,孤不能挡,又当如何?

琯朗看得这双肃冷如冰原的漆黑眼睛,他心知太微垣内的异象十有八九同谢明月有关,但诚如李成绮所说,不能抵挡,又待如何?

琯朗沉吟道:不如,从之?

李成绮闻言沉默片刻,心说孤到底在期待什么。

期待琯朗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

他本要离开,忽地想起了什么,道:国师清修之人,孤听闻国师多年容色未改,不知什么术法可得长生?

琯朗一愣,但他马上就笑了起来,心无欲求,自可长生。

然而如李成绮这般人,怎能无欲无求呢?

若无欲求,他也不至于死的那般年轻。

先帝李昭身体孱弱,非是后来,而是天生。

彼时崔桃奚与李言隐成婚不过一载,初次有孕,因崔愬势大,朝中有人深恐若皇后生下嫡长子后,崔愬立幼子取而代之,故,买通宫人给皇后下毒,毒是慢毒,使人日渐虚弱,日久天长,足以令母子俱亡。

幸好下毒之事被发现得早,皇后中毒并未太深,然而这种药却已经侵入了她腹中胎儿的骨血内。

李成绮自出生后便虚弱久病,多少名医只是望之叹息,无济于事。

在李成绮登基后不久,亦有名医为他看诊,断言皇帝若想活过三十,决不可再费心劳神,醉心山水避世,或可延年。

琯朗所说,与当年那位名医所言并无差别。

李成绮点点头。

戎地亦有求长生之法,琯朗微微皱眉,似乎在仔细回忆,臣看过一些书籍记载,很不以为然,以巫术借寿,或夺生人肉身,纵得一时圆满,终有一天反噬自身。

戎地?李成绮心中一动。

琯朗道:是,观星台内有古书载录,臣今晚便令人寻出来,明日送往长乐宫。

李成绮似是惊讶地看了眼琯朗。

琯朗赧然一笑,问道;陛下,明日户部官员来查账,茶饭所耗他没说完,显然等待着李成绮自己意会。

观星台的钱,到底花到哪里去了?

况且琯朗倒的那玩意,也配说是茶?

李成绮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孤从私库里出。

琯朗笑容瞬间真挚了不少,亦步亦趋地跟在李成绮身后,臣送陛下。

暴雨来的快,去的亦快。

李成绮回宫时天已经放晴。

皇帝一身湿漉漉地回宫,将长乐宫众人都吓了一跳。

因为少年人身体很好,李成绮并不如何在意,先沐浴洗了周身冷气,又喝了碗姜汤驱寒便上床歇着去了。

李成绮看了一小会便觉得眼皮都沉得掀不开,干脆不勉强,合了书睡觉。

夜半,却是被烧醒的。

李成绮头疼欲裂,耳边嗡嗡作响,眼睛沉重,勉勉强强看得面前有一人影,却看不清容貌,他不高兴,用力晃了晃脑袋,却愈发头晕,胃里阵阵痉挛,他面前的人被他的动作惊了下,嘴唇开合,说了句话,然后李成绮就感觉两只手扶住他沉重的脑袋,不让他乱动。

李成绮耳朵内如同塞了棉花,尽力睁大眼睛去看他,什么?

平日里清亮的眼眸此刻氤氲着一层朦胧的水雾,李成绮不适地眨了下眼,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一根冰凉冰凉的手指拭去了李成绮脸上的泪,没有回答他的话。

为何不用,李成绮喃喃。

不用什么?

不用手帕?他认出了是谢明月,他躺在床上,谢明月坐在床边,竟和经年无甚出别。

你不是,喜欢干净吗?

谢明月沉默片刻,道:臣忘记带了。

李成绮吃力地想点头,奈何被谢明月阻止着,只能一动不动。

李成绮发烧烧得已十分习惯,但在这具身体上还是第二次,他侧躺着伏在枕头上,乌黑如云的长发铺满了床铺,谁告诉先生的,他发烧时比喝酒时清醒多了,身上阵阵发冷,脸上滚烫一片,他却还知道和谢明月客气,先生为国操劳,晚上还不能睡个好觉。他越说越轻,已近乎喏喃。

谢明月给他掖好被子。

谢澈没来?李成绮突然开口。

谢明月动作停了下,陛下很想让谢澈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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