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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郎君请客我便去。李成绮戏谑道。

好。顾无隅答得痛快。

李成绮一笑,朝出来的秦博约点了点头, 关上了门。

秦博约望着紧闭的门, 眉头微蹙, 若有所思。

顾无隅推了推秦博约, 道:怎么样毋意,是不是很像个姑娘?

秦博约无言片刻, 转身就走。

顾无隅在他背后喊道:不像个姑娘吗?不像你看人家干嘛?秦郎君,秦毋意!

回应他的是秦博约关门的声音。

顾无隅长叹一声,朝走廊里看热闹的人拱拱手, 自觉十分潇洒地进屋去了。

东方初明。

李成绮已穿戴整齐从房中出来。

经年养成的习惯即便在宫中几个月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也没有被改变。

他出门,迎面与秦博约碰上。

秦博约没想到他能起得这样早, 有些惊讶, 道:文小郎君。

李成绮颔首一笑,秦郎君。

两人并肩下楼。

李成绮往他后面看,道:顾郎君呢?

秦博约道:小郎君恐怕要再等一个时辰才能看见慎言。

李成绮笑着点点头, 不再开口。

他生得好看,眼神也沉静,待人接物彬彬有礼, 半点架子也无, 他无论看谁, 看什么物件都是那样含着几分笑意的眼神, 纵然李成绮不刻意显露,可无形的压迫感却在他一举一动中体现出来,宛如一道天堑,将他与其他任何人划清界限。

秦博约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慎言行事无拘,言语中或许曾不经冲撞小郎君,但他并无坏心,还请小郎君看在他一心赤诚为国,苦读数十载的份上,不要同他计较。

李成绮偏头,仿佛疑惑地哦了一声。

秦博约抿唇,神情中竟有些紧张。

李成绮弯了弯眼睛,道:顾郎君恣意洒脱,我很喜欢,有何怪罪?至于秦郎君说顾郎君苦读数十载,他便是读上一百载,能不能及第也是看他自己的本事。他看秦博约,笑吟吟地开玩笑,功名直中取,不可曲中求,秦郎君这话仿佛令我对顾郎君格外开恩似的。

不敢。秦博约垂首,不与李成绮对视。

此人年纪如此轻,身上气势却逼人,眼下朝中位高权重者多与他年纪对不上,他心底有个隐隐约约,却不可说的猜测,只想来,便冷汗直流。

但那位不是居深宫之中,不问国事吗?

李成绮慢悠悠地走下去。

秦博约不自觉地站在他身后。

少年人手搭在扶手上,侧头漫不经心地朝秦博约道;秦郎君,你细致入微,我也很喜欢。

秦博约僵硬道:多谢文郎君赏识。

李成绮满意地点头,转过身去。

待只能看见李成绮的背影时秦博约才猛地舒了一口气,他五指一捻,方意识到自己掌心湿冷一片。

两人下去吃了顿饭,在说过这几句话之后,秦博约待李成绮态度依旧,仍是十分温和,却无谄媚惧怕,让李成绮在心中对他多了几分欣赏。

而后又慢腾腾地逛去书斋买了几本书,秦博约注意到李成绮买了数册话本,从道人下山除魔卫道到相府公子与某朝皇帝掌上明珠珠联璧合无所不有。

就是没一本有用的。

至下午,顾无隅方神采奕奕地从楼上下来。

春凤楼大堂的桌椅换了一整套全新的,李成绮捧着书在下面看,桌上放着各样糕饼茶点,做的虽不十分精致,但别有一番风味。

顾无隅顺手拿了一块豌豆黄放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文小郎君这般用功。

李成绮合上书,调侃道:我还以为顾郎君畏惧请客,不下来了。

心疼请谁的银钱也不心疼给文小郎他还没说完,就被坐在旁边的秦博约杵了一下,杵得顾无隅差点没把嘴里的豌豆黄喷出来,偏偏秦博约连眼都不抬,自顾自地看书,一派安然风范。

顾无隅端起茶水,咕嘟咕嘟地喝完,将卡在嗓子里的豌豆黄顺下去,他瞪了秦博约一眼,奈何秦博约根本不理会,他转头对李成绮笑道:文小郎君,请。

李成绮把书交给奉谨。

奉谨欲言又止,不过终究还是止住了,拿着书上楼。

因还未入夜的缘故,鹿鸣馆人并不多,小二热络地请三人往楼上雅间走。

二楼临窗,窗下便是坠鹤湖,水色粼粼,湖中二三藕荷,长堤横隔湖东西,岸边文石华整,朱栏回绕,不时有游人经过。

雅间装修素淡,房中不见金石,唯有竹木二色,宛如富贵人家的琴室。

顾无隅坐在窗边,道:我上次来时就想问,坠鹤湖为何叫坠鹤湖?

李成绮反问,你猜?

顾无隅看向秦博约,秦博约道:我猜,有位如鹤名士曾居湖边?

李成绮道:错了。他迎着顾秦二人的目光,道:坠鹤湖名坠鹤是因为真的有鹤坠到湖中。

顾无隅当真无语片刻,然后呢?

李成绮道:鹤摔死了。

三人皆无言。

秦博约甚至怀疑李成绮方才所言是不是个隐喻。

顾无隅沉默半天,才回应道:这名字起的,很平实。

好在鹿肉很快上来,打破了眼前的僵局。

鹿肉在下面一直用木炭烤着,终年炉火不熄,鹿肉随吃随烤。

此时上来的自然不会是一整头鹿,而是取了鹿腹,肉质鲜嫩,肥瘦适宜,由炭火烤得金黄,端上来时刚出炉,油脂犹然在滋滋作响,旁边并上了数样解腻爽口的小菜,和两大盅汤。

一样鹿血汤,一样鹿茸汤。

鹿肉摆好后,马上有人拿锋利小刀将肉切成薄厚适中的小块。

鹿肉旁还摆着些切成小段的藾蒿。

李成绮夹起一小段藾蒿,笑道:这可真是呦呦鹿鸣,食野之苹了。

顾无隅戏笑,原来这便是鹿鸣馆名字由来。

侍人切好肉,却没有马上下去,而是站在顾无隅身边,轻声问了句,这位可是顾慎言顾郎君?

顾无隅偏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等待着侍人的下文。

他虽有些名望,但终究只在几百贡生中,还未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李成绮舀了一小碗鹿血汤慢悠悠地喝。

那人了然,快速地扫了一眼秦博约和李成绮,不知可否劳动顾郎君移步去外面,同小人说几句话?

顾无隅夹了一块鹿肉放到嘴里,烫得舌头都发麻,一股肉香却直窜脑袋,他深觉此人目的不善,只含含糊糊地说:没什么不能说的,若有话,就在这快说。

侍人静默一息。

他目光在三人身上晃了晃,在李成绮腰间佩玉停留时间比看其他两人加起来还长,他露出笑脸,道:昨夜您与那位卢郎君打赌的事情,如今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他走到门边,探出头向外看了眼,然后关上门,京中多少人都等着看,您与卢郎君究竟谁能拔得头筹呢。

顾无隅把偏甜口的酱料往秦博约面前一推,甜的。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

我竟不知一个小小赌约,能有多少人关心,顾无隅笑,露出白而整齐的牙,难不成,京中人士都闲的很?

他如此不配合,让那侍人脸红一阵白一阵,咬牙笑道:顾郎君好潇洒,竟一点都不担忧从带砺寺磕头到春凤楼,将祖宗颜面都丢尽的人是自己吗?

顾无隅笑眯眯道: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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