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石录(7)(1 / 2)
我不知道还没查你多少?
二十一。
方蕙站在讲台上,深吸一口气,骄傲而欣喜地说道:首先我希望各位同学把掌声送给这次月考的物理年级第一,柏云旗同学。
掌声稀稀拉拉,一大半人伸长脖子去看热闹。
热闹本人高贵冷艳地坐在最后一排,昏昏欲睡地撑着脑袋和远近闻名的学渣刘新宇含情脉脉地对视桌子上还摊着本英语书。
但我还是得批评一下你,柏云旗,我几次强调步骤和格式的重要性,你这题都做对了还上不了八十因为什么?嗯?好好给我看看你这几个计算题,稀稀拉拉几行,15分的大题公式代入都给我省了,就写了个结果上去,改卷老师怕是也只给你了个答案分!方蕙看了眼其余的学生,到底给他留了个面子,摆了下手,算了,现在不说这个,你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你现在给我们讲讲你第九题详细的解题思路。
柏云旗:
他哪里有什么详细的解题思路!愚蠢的地球人就不能一眼看出来答案吗?!
柏云旗生怕方蕙又把闻海叫过来交流沟通,手忙脚乱地抢过刘新宇的卷子站起来,坐着睡了太久两脚发麻差点直接原地跪下。盯着第九题的配图,嗯嗯啊啊磕巴了半天,说道:老师,要不我直接上去写公式吧。
方蕙做了个您请的手势,大大方方让出了讲台。
粉笔摩擦着黑板吱嘎一声,柏云旗自己听着都牙根酸软,他当无名鼠辈当惯了,被几十道目光盯着,手抖得拿不住粉笔,歪歪扭扭写了几串公式,一句话没说就低头冲回了座位上。
方蕙看着公式,起先是疑惑,半分钟后很是惊讶地说:这个思路老师倒是没想到过,很好很好,我觉得比原答案给出的方法要简单很多。
教室里柏云旗在方蕙的夸赞声中生不如死,在办公室里吴广铭已经和闻海聊上了。
闻海一手拿着新上报过来的各个辖区有关抢劫案的统计报告,一手举着手机,满眼都是高低起伏的折线表和缩印地图,先是敷衍应了几句,大梦初醒地问道:什么?小旗这次月考考了多少?
我这边刚拿到总分成绩单,班里第十一,年级七十多名。吴广铭惊喜道,我给你说啊闻海,柏云旗这孩子有天分,可惜是耽误了,要是应届生,甭管是走竞赛还是走高考,现在出息都大了!
闻海沉思了一会儿,直截了当地问道:您现在对他有什么打算?
好苗子,是个好苗子,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吴广铭说,他数学卷子我看了,错的题都是不该错的,他知识点掌握没问题,态度是关键,不能让他自己糟蹋自己了。
您放心,这点我已经和他谈过了。闻海指尖在桌子上敲了几下,吴老师,您明面上别给他太大压力,小旗家里情况比较复杂,孩子心思重容易多想。
这我还能不懂,你放心。吴广铭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自己先笑了几声,闻海,也不是我说的,白老师你还记得吧?现在也是柏云旗的英语老师。我俩刚刚聊了几句,我俩感觉一样,柏云旗和你高中那会儿可真像。
闻海的手指僵在半空中,失笑道:您别出息我了,我可是起五更爬半夜才勉强拿了个成绩,我要是有小旗这脑子也不至于混成这样。
闻海你啊,太有自己主意了,看不见别人吴广铭不由感慨,你也是个聪明孩子,自己把自己耽误了。
老师,闻海的声音低了几分,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
是了,其实也没什么耽误不耽误的。人嘛,各有各的活法。吴广铭笑笑,柏云旗的事你放心,我这边不会掉链子,你做家长的也多注意点儿,我也看出来了,这孩子心思重。半大的孩子,做事哪儿能那么瞻前顾后的,做好当下事才是要紧的。
他这话听着是在说柏云旗,闻海却隐隐约约听出了点别的意思,顾左言他应了几声,客气了一两句就挂了电话。
十月份在这里是个多雨季,从闻海的角度看过去,窗外的乌云赶集一样四面八方汇集过来,天幕愈发低沉,风声猎猎,空气里一把粘稠的水汽。
杀人案出了岔子,刑侦队原本经过尸检和调查,认为是死者以贩养吸搞人体运毒,因为毒资谈不拢,正巧合伙人嗑high了把人杀了就跑路了,前几天柴凡文带人跨省抓捕,结果扑了个空,那合伙人用的是个假身份,身份的正主是个收容所里的流浪汉,家里人死完了,他自己脑子也时常不清醒,七八年没踏出过那个逼仄矮小的房间。
这案子成了悬案,命案必破四个字压在刑侦队上头,仿佛也预兆着一场山雨欲来。
各种凌乱的线索散在闻海的桌子上,没关严的窗户被一阵狂风猛然冲开,几张被随意扔在一旁的资料簌簌的吹落,晃悠悠地飘落在地,像是一地白色的尸骨。
闻海不耐烦地走过去,蹲下身子逐张捡起那几页资料,眼睛顺带扫了几行字,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从他迷云密布的心底冒了出来这流浪汉怎么这么瘦?
按说这个想法是在扯淡,哪怕这已经不是万恶的旧社会,普天之下大概也找不出几个脑满肠肥的流浪汉,每天刨垃圾桶捡剩饭从生理角度来说也吃不成个三高。闻海在缉毒队当卧底时起初也是从小混混当起的,蹲在街角口抽烟时还和几个流浪汉攀过交情。其中有个快构得上体重超标的流浪汉告诉他,现在这世道,流浪汉也分两种:一种是职业型的,这种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不能被称为流浪汉了,他们有组织有纪律有辖区,各自在各自的地盘上晃悠,如果不是真走投无路了绝对不会踏进别的街区内。如今社会都是人傻钱多,只要肯放下面子,一个人流浪全家能解决温饱。
弟弟你看看啊那流浪汉夹着闻海给递的烟,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挥挥手,这四条街区都是我的,要东西有东西,要人有人,你以后缺什么就告诉哥。
年少无知的闻海:
另一种流浪汉才是真正的流浪汉,居无定所,流离漂泊,没什么小团体和规矩,就他一个人和一件破棉袄,天盖地庐,风餐露宿,一条马路牙子都是他家,被人追着打了就换条继续睡。
闻海曾经也接触过这种流浪汉,大部分不是活的。这种人几乎熬不过一个冬天,被人发现时已经冻僵在了某个小角落,来不及看见明年开春的迎春花,没家人又没钱,埋都没地方埋,他自己死了安生,给活着的与他不相干的人留了一大滩麻烦。
闻海盯着眼前的照片,照片是柴凡文直接电子版传来的,他喜欢看纸质材料就打印了出来。照片里的流浪汉麻木地看着镜头,几乎找不出属于人类的情绪。颧骨高高凸起,额头上一条蜈蚣一样的长疤,头发油腻腻的,看上去收容所的人对这种老油条也是爱答不理的态度。
吸引到闻海的是那种极不正常的体型和松弛的皮肤。这人的瘦并不像是长期忍饥挨饿的消瘦,更像是病痛的折磨导致的突然暴瘦,四肢的关节突出分明,周围皮肤浮肿的同时还有带着淤血一样的青紫。
翻到下一张照片,是那个流浪汉的面部特写,脸色贫血一样的苍白,隐隐泛着灰白色的死气。这张照片把他目光中的空白放大成了一片荒芜,没有思念也没有痛苦,苦难磨尽了他为人的欲望,只剩下一条死路,路口却还写着此路不通。
柴哥,你现在在哪儿?闻海迅速整好了地上的资料,掏出手机给还在当地搜寻线索的柴凡文打电话,离那个收容所近吗?
什么?柴凡文好像是在一个菜市场,各种萝卜白菜的叫卖声几乎盖住了他的声音,蚊子,你大声点!我这吵得很!
闻海飞快地搓了下手指,回收容所,把那个人接出来!动作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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