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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公是个高个子的瘦削郎君,年轻时在临南东征西讨也曾是一方霸主,只是后面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这才慢慢收敛了脾性,鸣金收兵再不出山了。
这会儿他年老而浑浊的眼睛扫过洪四海的身后,倒并未多言。
旁边同朗越模样相似的妇人听闻却坐不住,“这是什么道理,我儿金枝玉叶,可是要嫁五王的。”
妇人冷哼一声,“这便是郡公的好儿子,才封了秦王,就要在我们母女头上作威作福了。”
郡公脸色越发沉郁。
秦王这边连戏都懒得做,将人接进府中却并不现身看顾,郡公娘子冷笑连连,“是咱们不配了。”
“洪四海!”
门外便听到一声,“您吩咐——”
洪四海只效命与秦王,对郡公一家只照章办事,故而郡公语气不善,洪四海却并不受用。
“还不叫那逆子滚来见我!”
洪四海眼观鼻鼻观心,“王爷有堆积的公文在处理,稍后便到。”
“社稷没了他独孤及信不会就此坍塌,到咱们这里充股肱之臣,倒是拿自己当了块好牌子。”
洪四海府娘子的冷嘲热讽并不放在心上,瞧了瞧屋中的滴漏,心中掐算着,秦王这会儿应当已在路上了。
“倒忘了洪家郎君是秦王面前红人,能把咱们武都王正头娘子的嘴扒开看,明日砍了我这郡公娘子的双足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下官不敢。”
“反了你!”
郡公娘子一手拍桌,将那茶水碰到了地上去,茶盏碎得一声脆响。
洪四海也是见惯了大场面之人,莫说是对上郡公娘子,就是对上二王和五王,一向也是不卑不亢。
“下官受命于秦王,王爷如何吩咐,下官便如何执行,此乃下官的本分。”
郡公冷冷开口,“府上最忌下人顶嘴,你主子没教你么?”
他给随侍一个眼神示意,立刻有人领命上前。
“去,赏他十个巴掌。”
打秦王的人?
在场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做这个出头鸟。
“都不敢?你们都做好人,那我这个郡公娘子来扮坏人。”
她一边说着,手却已经刮在洪四海脸上,她才剪得指甲又尖又利,那面皮上立刻便是一道血痕。
她得意,“方才不是还牙尖嘴利,怎么不躲了,想着叫你主子捏着证据再来寻我的不是?”
正要再打第二巴掌,洪四海却将她胳膊扭了推去一旁,“下官受这一掌,只因之前对朗越娘子确实冒犯,这第二掌恕下官不能接受。”
“说得有理——”
那人的声音自游廊转角传来。
他步履轻快,几步进了门来,先是看了看属下伤情,“娘子这巴掌赏给洪四海却有些浪费,不如赏给本王,好让您解解气。”
“王爷说笑,我怎敢如此放肆。”
屋内气氛剑拔弩张,秦王早已习惯。
“郡公娘子从前便喜欢拉着全家对本王羞辱审判,如今仍旧不改这毛病,可怎生得好?”
第18章
郡公也觉娘子那话说得不好听,和起稀泥来,“如今人你也打了,气也应当消了罢。”
秦王落座在郡公身边,他牵起嘴角,仿佛真是父慈子孝的模样,“阿爷不是最喜这金瓜贡茶了么,今日怎么不曾动过?”
接着却将郡公身边那盏茶泼去了大娘子脚边,“旧茶苦口,还是续上得新茶香。”
娘子猝不及防,叫她泼湿了半幅裙面。
“你——”
秦王仿若并未闻,给自己也倒上一杯,“阿爷说呢?”
“言许——”
言许是秦王独孤及信的字。
那边郡公娘子指着他的鼻子问,“我自问孤独府上好吃好喝的待你,如今你封了王,倒成了我的仇人。”
“大娘说郡公府上好吃好喝的待我?简直令人发笑……”
秦王抿上一口新茶,“娘子仿佛忘记了,郡公府姓独孤,那是我独孤氏百年基业,同你一个外人有何关系,又哪里用得着你来好吃好喝待我?”
“秦王好大的口气,听这话的意思是要替父休妻了,我成了外人,”她指甲上涂着的殷红来回在秦王和郡公之间比划,“可莫要忘了,咱们还是有诰命在身的,有官家钦赐服制,享朝廷俸禄的。”
大娘子同独孤朗越恁得相似,总喜欢将官家搬出来压自己一头。
秦王将身子向后靠去,一时并未出声,仿佛在审视她这句话的分量。
郡公娘子以为捉到秦王的七寸,翻了翻宽袖,不时对着秦王轻笑,“官家最重仁孝,王爷应当最是清楚了。对着嫡母这般放肆,历朝历代不曾有这道理。”
他发怒的前兆便是这样,声音压得极低,似乎仍旧是好言好语。可两手撑桌,小指在桌上不时敲击,“拖出去——”
秦王耐心耗尽,不想再多言语。
既然郡公娘子这般不开眼,总要有人给她瞧瞧如今是什么天地。
“言许!”
郡公也曾是一方豪强,自有一股威吓之气,坐在那里便有不怒自威的气势。这会儿在他看来便是秦王造次,郡公隐隐偷出盛怒之意。
“她如今是你阿娘!”
“我阿娘死了十来年了!”
他回身一字一顿道,“拖出去!”
洪四海是谨尊着秦王之意的,自然不会去管旁的人是怒是笑,他一招手屋子里便进来三五侍从。
“反了你——”
“儿如今是要反了,”秦王抢了话头,鼻息渐重,这股子怨气憋在心中早不是一两日了,“也该叫阿爷知道知道,独孤氏的天儿早就变了。”
几个人高马大的侍从将人绑着抬去了院里,郡公娘子一个养尊处优的妇人哪里是对手,又气又怒正不断叫骂。
“大娘子好利的一张嘴,再等些时候,看你还硬不硬气的起来。”
郡公见呵斥不住,便叫了自己人手前来,两方正要对峙,秦王却在一旁凉凉道,“阿爷此次进京,不是只为了朗越婚事吧?”
当爹的遇上性情同自己如出一辙的儿子,论出招彼此都无胜算。
“你故意激怒朗越引我们进京,应当也不只是为了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吧?”
那剑拔弩张的氛围似乎渐渐褪去,两人都拿捏了对方所求,只是郡公娘子正受着板子,一时哀嚎不止。
看儿子并没有要好生商量的意思,他叹了口气率先抛出条件来,“郡公府的爵位便让与你二弟,我老了之后,叫大娘子和你几个兄弟也能有个容身之所。”
“至于你母亲,她跟着我的时候无名无分,如今人没了,就抬为侧夫人吧。”
秦王耻笑一声。
“阿爷倒真会说笑。”
郡公正欲再谈,洪四海却附耳过来,他便先止了郡公接下来的话。
“王爷,戚家娘子求见。”
秦王好似听错了一般,一个愣神,接着那原本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好。”
郡公便见他起身要出门而去。
“阿爷再好生想一想,今日只一点小小颜色,若真激怒了我,郡公府还保不保得住,便未可知了。”
宜都左思右想,姨夫这事非同小可,若是叫阿爷那等直性子人转过弯儿来,还不知姨夫要再吃多少苦,不如自己出面来探探秦王口风。
瞧着姨母和妃令难受,她实在觉得心疼。左右不是多难的事情,实在若是不成,以独孤及信那般冷情冷面的性子,不过数落自己几句,总不至于将她轰出门去,令她在外难堪。
宜都想着那日他捏着自己的指尖,轻声叫自己“别怕”,便有了几分底气,仗着这两字到秦王府来求见。
从前听阿爷说过,那武都王府戒备何等森严,自己当日叫安执白送信实在难为了他,如今自己来了秦王府,才是果然不假。
她只在门前停留了下,那门前执戟的卫军便几步戳到了马车前。
宜都吓了一跳,“将军,可否替小女通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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