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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这个,那个男孩的声音,顿时雀跃起来,“我听同学说,今天国营饭店那边有好吃的,妈,我不回来吃了啊!”
说完,他就一溜烟地跑远了。
苏清风转过头来,“这几人是什么来头?”
一个老大爷扒拉着饭,哼笑一声,“隔壁大院里,齐家的明老太太,原本人好好的,结果突然傻了,全靠后头娶的儿媳妇伺候,大院里没有一个不是夸的。”
“至于刚才那个小子,就是崔秀儿嫁到齐家的时候,带过来的儿子。这要么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人家后来带进来的小子,现在都快成了齐家正儿八经的儿子了。”
旁边又有一个大爷接茬,似乎对这样的做法嗤之以鼻,“那是齐家傻。都不是自己的种,还偏心眼地对他好,把自己亲生的儿子,都贬到泥地了,还给后来的儿子,改成齐家的姓,叫作齐安国。”
苏清风对于这个骚操作,也算是服了。
这爹当得,实在是糊涂。
只是他还有些不解,“那老太太呢?周围邻居就看她穿那么点衣服吗?”
一个老太太摆了摆手,“唉,说起来也可怜。明虹原先多讲究啊,现在生了傻病,连好衣服都不肯穿,宁愿每天穿得破破烂烂的。”
“这点大院里倒是都知道,她那个儿媳妇,也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连件好衣服都不给人穿,存心磋磨人家呢。”
苏清风听了大半天,心中的疑窦反而更加多了。
他感觉老太太倒也不像是全部都傻了的样子啊……
就在他心里还在琢磨的时候,江锦又抱着棋盘,站在原地,紧紧盯着苏清风,“来一局?”
“别!”苏清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饭盒盖上,优哉游哉道,“你们有饭有菜的,我饭盒可是半点都没了。我可得下馆子去。”
江锦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不愉快的神情。
旁边一个老头喜滋滋地凑过来,“老江,我和你来一局呗。”
江锦哐叽哐叽地收起棋子和棋盒,转身就走。
那老头就指了指他,笑着跟身边人说,“老江这脾气还是这么臭。明明就是想找小苏同志下棋,偏偏还开不了这口。这性子……也不知道谁能受得了。”
……
另一边。
苏清风将饭盒里里外外洗干净后,这才开始在七十年代的京市行走起来。
京市不愧是首都,在这里的人们,至少精神面貌是昂扬向上的,偶尔几个胡同院子里,传来自行车的叮铃响声,就能看到几个穿着军绿色外套的小伙子,骑着二八大杠,就在路上风驰电掣起来。
苏清风看着他们这样子,默默腹诽了一句。
要是放在他们村那个土坷垃路上,照着这群小子的骑法,指不定屁股都颠没了。
他走到国营饭店门口,见里面人乌泱泱的一大片,人群推推搡搡,苏清风轻吸一口气,看着已经变成灰色的鞋面,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
人群中,没有女同志穿着带鞋跟的鞋子。
苏清风仗着自己个子高,目力远,看清前方争吵的画面。
“你们国营饭店就是这么准备的?来到店里,连肉都没有,真是笑话。你听过大院里齐安国的名字吗?”
苏清风觉得那背影和说话的声音,颇有些熟悉。
只是还未细想,旁边就有人窸窸窣窣地说起话来。
“齐安国?这不是大院里的那人吗?这群人也就仗着邵大师傅不在,所以才敢那么猖狂。”
“就是,谁叫人家有爹,还有个精明的娘,能把他这个外姓的儿子改成齐姓,过得比原配生下的小子,还要嚣张。”
“不过话说回来,国营饭店这次也做得不对。招待领导就招待领导,哪有把供应的肉都拿走的道理?这下好了,连个肉包子都吃不到了。”
“……”
在这些交谈中,苏清风大约理清楚了事情的脉络。
说实话,这事国营饭店确实干得不地道,这啥领导啊,能吃下这么多肉,也不怕涨死。
苏清风摇了摇头,扭头就要离开。
却听见噼里啪啦一阵响,凳子桌子都被掀翻了一地。
此时,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彻底恼了。
“齐安国,你有病吧?你家缺你一块肉吃吗?!跑来国营饭店发疯,你就不怕领导怪罪下来,你爹也得罪不起吗?还有……”
服务员敲了敲旁边的小木板,上面写了几个大字“不得随意打骂顾客”。
就见那脸上微微带有雀斑的小服务员,怒气冲冲,“你别逼我!”
齐安国挑眉一笑,将半边脸伸了过去,还张狂地拍了拍那张脸颊,“有本事打啊?打呗!怕啥!你可是国营饭店的服务员!”
那小服务员还真不敢打!
他们敢打骂普通的工人阶级,但是对于齐安国这种红二代而言,顶多嘴上骂几句。
要是真动了手,不管结果如何,最后绝对还是他自己吃亏。
服务员皱了皱眉头,有些焦急地冲旁边那人问了一句,“邵大厨还没赶过来吗?”
那人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有些支吾,“应该、大概……快了吧?”
这叫什么话!
服务员憋着气,看着齐安国在那折腾,俨然一副把国营饭店当作自己家的样子。
现在正值饭点,国营饭店前,本就一堆人挤在那里,苏清风被挤得,想要往外走,却突然感觉周围一空,人群也随之散开,一个高高壮壮的厨子,提着一把刀,往这里走过来。
眼见那菜刀上还滴着血,人群中的不少小姑娘,甚至壮小伙子都吓了一大跳。
苏清风微微耸动了一下鼻尖,有些无奈道,“那是猪血。”
末了,他就觉得有点意思,这邵大厨还杀猪去了?
就见邵姓大厨擦了擦菜刀,看向面色微微发白的齐安国,认真而又诚恳道:
“齐同志,不是我不负责任,把所有的猪肉都拿去供应今天吃饭的领导。而是今天的猪肉,是病死的猪肉,有个领导吃了,马上就送医院去了。”
“我气不过,亲自去肉联厂理论,这才晚来了一会。今儿肉是没了,要不我给您炒两碗素的,味道也不赖。”
能让一个大厨说出“您”这个词,齐安国一个毛头小子,也算是够本了。
偏偏他性格张扬,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
眼看邵师傅退了一步,反而步步紧逼。
“要是单纯吃素菜,我来国营饭店干嘛?我还不如回家吃。说到底,是你们国营饭店处理的不对,所以耽误了我们吃饭的工夫。同志们,你们说对不对?”
人群中,不乏有齐安国一类的,吊儿郎当的大院子弟。
眼见齐安国振臂一呼,也纷纷喊了起来。
“没错!咱们是来吃肉的,可不是吃素菜!”
“我要吃肉包子!”
“烤鸭呢?没烤鸭吃个屁啊。老子来京市,就是为了这一口!”
邵大师傅的脸色冷了下来,他并不怕齐安国,对方充其量也就是个靠爹的货色,但是他怕这件事情影响不好,连累别人。
“你想要怎样?”
齐安国笑了,“我能怎么样?我听说你手上……有个去建设兵团的名额……”
后面的话,似乎因为人太多,有些听不清楚。
苏清风眯了眯眼,心底却活络开了。
去建设兵团的机会……这是个好机会,他自己肯定用不到,但是拿出去做人情,那就是一等一地好用。
这时候去建设兵团,工资能有三四十块一个月,这比乡下赚工分,壮劳力一天能赚一毛的日子也好过多了。
但是其他人叽叽喳喳,有些兴奋的探讨声,话里话外,都认为建设兵团是一个为国抗木仓,守卫边防的好机会,简直代表着无上荣耀的机会。
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声,苏清风不禁对于自己的这种道德水准和思想觉悟而唾弃。
果然,奇葩只是少数,淳朴和红色,才是这个年代的主旋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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