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30(1 / 1)
便罢了,更加想不到的是甚么?是你一心弑君,你的紫袖背地里却早成了皇兄的侍卫,还跟我商量着捉你。展画屏来与不来,两头受骗,你说可笑不可笑?”
来了。紫袖的手在膝上紧紧握成拳。王爷既有耐性,又有手段,数种方法慢慢试来,即便展画屏不肯开口,这一把尖针当中,总有一枚能够刺痛他。他心惊胆战地等着,忽闻一声冷笑,展画屏到底出了声。他听见那声音,忽觉浑身无力,想听又不敢听,想跑更不肯走,忍不住贴在墙壁上,涔涔渗出冷汗。
展画屏的声音随后响起:“他能进宫,必然是你的功劳。如果没有你从中引荐,等闲一个小小江湖子弟,怎能轻易攀上高枝?依紫袖的脾性,也不会自行投身那座染缸里去。”
他的声音平静而坦然,并不带一丝弱气。紫袖心里发虚,虚成一汪春水,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上头浅浅荡开一丝水纹。
这时王爷啧啧两声,凉嗖嗖说道:“既然不怪他,那你是怪我了?怪我把你徒弟带进染缸里……你这样看我做甚么?看仇人似的,不大合适罢。我没有功劳,总有苦劳。”紫袖眉头微微皱起,正觉不好,又听他说:“单凭那一件事,你也该谢我罢——你别忘了紫袖散功之后,是谁照料他?”
底下忽然传来咣啷啷一阵响,铁链摩擦绷紧响成一片,又有肢体坠地之声,紫袖心中抽紧,只听展画屏问道:“紫袖散功?甚么时候?”声音显然急促起来。
“你不知道?”王爷的声音带着不经伪装的愕然,片刻后才笑道,“啊哟哟,瞧你急的!难怪这副模样,原来你不知道!”他轻轻击掌,笑得越发开怀,“你们两个真是有趣得很:你要死了,不同他讲;他差一点死了,也不同你讲——你瞧,他早学会骗你了,真不愧是舍身佛带出来的得意门生。”
展画屏对他的讥刺不管不顾,只追问道:“为甚么散功?”
王爷仍然笑道:“这会子愿意睬我了?我却站得倦了,不想说话。”
紫袖一愣,随即又听见脚步声,木椅轻微的吱纽声,衣衫簌簌,王爷显然是坐下了,而后便是书页的翻动声。
——他竟坐在那里看起书来。紫袖不在当场,又惊又怒,一边心疼展画屏,一边只能瞪视那两个洞孔,恨不得伸手将王爷从里头提出来。
里头却是一片宁静,不知两人究竟如何对峙,只隔上片刻,便有纸页哗啦一响。
等了像有许多年,六王爷忽然又道:“你怎么又不看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却偏要常来看你。早先没甚么机会,如今也不忙了,最不缺的就是闲工夫。咱们相看两厌也好,只有你厌也好,总之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罢了。”
展画屏却问道:“为甚么散功?是在找到魔教之前?大概为了练武,或者中了圈套……”
王爷笑道:“还不是中了你那里不知道谁的甚么邪门功夫,又不肯乖乖等死——他要是死了,谁去找魔教,给你报仇呢?”说着便带上称赞之意,“这些我是不懂的,我只知道你藏得真好;他为了你,可真是死心塌地。”说着又翻一页书。
展画屏沉默了。
--------------------
“兵散弓残挫虎威,单枪匹马突重围。英雄去尽羞容在,看却江东不得归”:唐汪遵《乌江》,说项羽兵败的事。感谢可爱小朋友的海星和留言~
哇呀收到的海星过9000啦我要记下来!
第157章 无情不苦(6)
紫袖耳畔只有王爷手底的翻书声,他想透过这单调轻微的声响,去倾听展画屏的呼吸,分辨他的情绪。王爷提起魔教,展画屏事先总该想过,内心多少有所准备;而自己的事却总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他不知道这洞孔能不能把这一端的声音传下去——大抵是不能的,但他着实差一点就要喊起来,告诉展画屏他那时并不怎么痛,要他别难受。
可终究还是忍住了。到了现在,展画屏自然不会计较他练哪一派内功,只会心疼他,心疼那个又笨又弱的殷紫袖,在寻找魔教时吃苦头。因此他比谁都明白,自己一旦出了声说了那样的话,只会令展画屏更难受。
他只能继续坐在那里,在石壁与石壁的间隔下,在不同的位置,带着捕捉到的那一分甜九分苦,与展画屏一起沉默。
王爷坐了一刻又道:“不说话了?如果当初不是朱印及时赶到救下他,现今又是另一番模样:你隐去面目藏身江湖,说不定已经另辟蹊径,仍将仇家除尽,一举奏功了,是不是?”
紫袖怔怔琢磨这话,听他接着笑道:“可紫袖说不定也会另想法子活下来,只可惜那时候的好戏,你都没赶上。”木椅响了一声,王爷又好奇问道,“如果你当初是真死在凌云山上,或是死在别的地方,肯把紫袖让给我么?”
展画屏答道:“除非他自己愿意跟着,谁也无法将他让给任何人。你不过是看上他的死心塌地一腔热血,不撞南墙不回头。你想要这样的人对你言听计从俯首帖耳,哪里是想要他。”
紫袖并不曾料到这两人一个会这样问,一个又会这样回答;他甚少听展画屏和旁人谈起自己,一时讶然。王爷已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要他?你那凌云山上金鞍宝马的少年郎,如今可也是我的了。”
锁链声并未响起,可见展画屏没有动,只带着些不屑道:“陈麒枢,你还是这样自欺欺人。”
王爷听闻此言却不生气,只欣然道:“你叫我名字……你,你再叫一声罢……”话音越发温柔,竟带着一分央求之意。紫袖听他那盛气凌人的势头霎时便烟消云散,内心不免喟叹,展画屏随即便又沉默。
王爷继续央告道:“总算也抢下了紫袖的命,我倒从没听你说过一个谢字……你当真不愿意说,我自然不是要逼你,以后有甚么事也还帮着你,好不好?”言语间既带埋怨,又流露出从前那一重痴意,“你听我的话,我也听你的话。从前不懂事,往后咱们日日见面,你想骂我就骂我,只要不往死里打,我坐在这里任你骂,好不好?”
紫袖垂下眼睛,心知他对着展画屏到底撑不久,难免又要对他诉起衷肠来;却听展画屏断然道:“那怎么行?我赖在这里,你和朱印又去何处清修?鸠占鹊巢,心里总归过意不去。”
洞孔中蓦然传来“嗤啦”一声,像是书页被人撕裂。紫袖吃了一惊,扭头去看朱印,见他仍坐得板板正正,入定般阖着双目,进门摆弄机关时掀起的衣袖尚未放下,手腕露着一片淤青。
这时展画屏又慢条斯道:“我早先以为你要拿我去换张药方,换门亲事,一了百了。”
王爷咬牙切齿道:“你当真不想活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