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dicted小说(19)(2 / 2)
虞阮是被一声惊雷震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闪电的白光划破黑夜,照亮他骤缩的瞳孔。
虞阮飞快将自己紧紧抱作一团,膝盖折叠到胸口,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
为什么会打雷不要打雷
他嘴里发出古怪的喃喃,像被丢入一个无限黑暗、无限下坠的黑洞,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和震响的雷声,大脑一片麻木,眼神浑噩如疯癫。
被父母抛弃、在福利院被欺凌、初中被锁在厕所每一次,每一次痛苦的经历,都伴随着雷雨交加的天气,他对雷声的恐惧已经植入骨髓,乃至于猜想过或许有一天他会在某个雷电不断的夜晚被逼疯。
轰隆隆隆隆
又是一阵滚滚闷雷,野兽般咆哮的雷声张大了血盆大口,舞着獠牙将万物吞噬,虞阮捂住耳朵尖叫,把自己完全罩进被子里。
他像一只惊弓之鸟,缩在囹圄不停发颤,一丁点声响都会引发尖叫和颤栗。
小时候在福利院,每每打雷也都会有小孩惊醒,但是他们都有朋友,可以抱在一团互相取暖,互相安慰,惊慌一阵就相拥着睡去,进入甜蜜的梦乡。只有虞阮从头到尾缩在角落,像个被遗忘的空间,吸收了所有害怕、恐惧。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从来没有人会来抱住他。
不,不,是有的。虞阮的脑海里出现一个声音辩驳了他。
他发烧最严重的那几天,有一晚,窗外也响起了雷声,他在半夜猝然醒来,听到震耳的雷声,身体神经质痉挛,手背都咬出了血。
江修晋被他的哭声吵醒,看到虞阮满脸眼泪,立刻捂住他的耳朵,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安抚他,吻他,用温暖的胸膛熨帖着他冰凉的身体,让他不要害怕。
那是虞阮第一次在雷声还未停止的时候就重新睡着。
在这种时刻,人的坚持、尊严,飞速消磨瓦解,关于精神的对抗不过几分钟虞阮便一败涂地,他紧紧抱住膝盖,恐惧在白亮的闪电下无处遁形,颤抖着哀求:
江修晋江修晋,你在哪里
口齿不清地呼救瞬间被淹没在嘈杂的雨声雷声之中,虞阮委屈地埋下头,又重复了一遍:江修晋
他在崩溃的边缘,才不得不承认,他唯一依赖、信任的人,从头至尾,仍然只有江修晋。
他反复叫着江修晋的名字,房间里只有他的哭声与可怖的雷声,虞阮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像是陷入了怪圈,不停呢喃着:不是爱我吗?又骗我是不是?每次都在骗我,每次都欺负我
说走就走,把我当什么?假的都是假的!根本就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爱我
你也不要我了我这么糟糕,连你也不要我了
他懦弱到在无人的夜晚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他甚至明白自己就是江修晋说的那样,是一条小狗,给一块饼干就会上钩的便宜小狗,缺爱到谁能分给他一点爱,他就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
但他不想承认,他明知自己卑微、缺爱,所以愈发不愿意面对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好像不承认就是不存在,他就还是那个曾信誓旦旦对Master说我不需要人来爱我的虞阮。
因此他恨江修晋,恨江修晋像训狗一样训他,主人对你好要记着,主人对你的不好也不许计较,因为主人爱你呀,主人是唯一爱你的人呀。
世界上还有谁在乎你呢?你离开了主人,就会变成路边的流浪狗了。
江修晋那样轻易地拿捏住了他,像提起一只狗的后颈,都不需要铁链,因为虞阮其实早已掉入了他的圈套。
雷声长久未能止息,虞阮哭得眼睛干涩,手脚冰凉,还在低低唤着江修晋的名字。
而他始终没有出现。
第31章 小狗
叩叩叩。
清晨,叩门声响起的下一秒,房门被人飞快拉开。
江修
虞阮与门口陌生的脸诧异对视,短促地尖叫了一声,将赤裸的身体藏到门板背后。
那人似乎也很吃惊,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里面的人的,有些尴尬地将东西放下,说了声抱歉,转身要走。
等一下!虞阮的眼睛怯怯从门后钻出来,声音细弱,请问这几天一直是你来送东西的吗?
面前的人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听到他开口,转回身背脊挺直,恭敬地说:是的。我是江家管家的儿子,是少爷让我每天给您送饭过来的。
虞阮听到他的话,肩膀忽然落了下来,垂着眼皮,失魂落魄地说了一声谢谢,拿上东西,将门关上了。
他拆开今天的早餐,是饺子,一共十个,卖相不太好看,有几个封口都皱巴巴的。
虞阮像是猜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颤抖,半晌才有动作。他用筷子夹起一只饺子,咬下去半个,是最普通的白菜馅。
吃到第五个的时候,他感觉牙齿一硌,愣了愣,将咬到一半的饺子吐出来。
饺子从中间分裂,里处反着光,夹着一个一块钱的硬币。
虞阮看着那个硬币,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在福利院,管事的妈妈过年包饺子时也会在饺子里包进几个小小的硬币,告诉他们,谁能吃到硬币,下一年就会有福了。虞阮每次都满怀期待地抱住碗一一咬过碗里的饺子,却一次都没有吃到。
他发了很久的愣,将硬币挑出来,握在手心。又吃掉剩下的饺子,才慢吞吞爬进被子里,将自己裹成一团。
虞阮举起那枚硬币,银色的金属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闪耀,他忽然开口:新年快乐。
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又过了一天,两天,三天。别墅仍然只有他一个人。
虞阮迟钝地发觉自己的情绪变得有些不正常,懒怠,容易疲惫,莫名流泪。大脑浑浑噩噩,有时不知为何,好像刚刚还在白天,发了个呆又变成了黑夜,拉开房门,门口堆了两份饭菜。他的午餐和晚餐都忘了吃。
他的发烧已经好了,可是他好像又患上了另一种病。
他对时间的感知越来越弱,却一直强撑着让自己清醒,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虞阮躺在床上,看着那枚硬币问自己,我在等什么呢?
他的头突然开始疼痛,他想不起来了。
后来他常常望着窗外的风景,唯一确定的,便只有他其实并不憧憬外面的世界,被囚在这张床上的禁锢感渐渐转变成孤独时唯一的安全来源,他喜欢蜷在上面,将自己缩成毫不起眼的一团。
一天又一天过去,瓶子里的药片快要吃光,虞阮倒出最后几片,盯着它们怔怔看了很久,回过神来又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好不容易想起,他将药片倒入口中,就着冷水喝下。没有玻璃杯,恒温杯垫也用不了了。
雨又下了起来。窗外的世界被玻璃上的雨点模糊成扭曲的色块,稀释,凝结,落下。
还没有到深夜,却已经开始打雷。
虞阮被悚然轰响的雷声吓得摔坐在床上,他的眼睛除了恐惧装不下任何似的,直直望着窗外被劈亮的夜幕,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出诡异断续的咕哝声,手背筋肉痉挛,逐渐喘不上气。
裸白的身体在床上瑟缩成一团,他在又一道雷声砸响时浑身一搐,无助地将被子都捞过来裹住自己,变成一团蛹,企图靠不堪一击的壳保护摇摇欲坠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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