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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这事上, 依旧没法给太傅一个交代。
他头痛地挨到第四天,终于打算直面此事,倘若不能说通,便将婚事取消作罢。想来太傅一生清正高傲, 也不肯低头让嫡亲的孙女去忍了此等堪称奇耻大辱的委屈。
这一日太傅和苗璎璎终于告了宫门, 欲登殿求见, 阻无可阻, 况这官司太傅想要一个说法实属天经地义, 明帝头疼地命黄门引太傅觐见。
太傅,朕考虑不周,原先思量着让璎璎敦促老四, 将他那些臭毛病改了,谁知他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是既辜负了璎璎,也辜负了朕,朕如今本该愧对无颜, 只是婚事三书六礼,朕能保证璎璎祁王妃的体面, 太傅可否通融?朕责令他都改了, 若是璎璎瞧着桑氏碍眼,朕着人化她去做女冠子,三年五载, 事情定能平息, 不会再有人议论。
苗太傅还未说话, 苗璎璎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再一次稽首大礼。
明帝睁着眼睛一瞧,只见苗璎璎两腮带红,除了红靥的部分其余都是惨白,想到人打听来的说苗璎璎病了这几日了,可知她心肠百转成结,这几日有多难熬。
明帝叹了一口气,觉得事情大概是没得商量余地了。
请陛下收回成命,婚约,就此作罢。
明帝观之,苗璎璎再无当日许下婚约时的懵懂和羞涩,短短几日的功夫,便变得如此水静流深,沉稳果决。
明帝还没有完全死心,他望向太傅:太傅如何看?
太傅也屈膝跪地,恳求明帝撤销这桩婚约,并道:璎璎福薄,与祁王殿下缘浅,是无福分再做祁王妃了,老臣也愿再留璎璎一些时日,好为她择一门妥当的姻缘。就请陛下体恤老臣花甲之年这唯一的心愿,撤销婚事。
金殿之中,明帝负手而立,抬眸望向头顶色彩斑斓的藻井,许久无声。
陛下,太子妃娘娘求见。
内侍来报,明帝的眉一动。
太子妃萧泠,是苗璎璎的表姊,她这会儿过来,多半是为苗太傅和苗璎璎助威请愿,看来这婚约,只能顺坡下驴,不作数了。
毕竟是看中已久的儿媳,明帝颇有种到手的财宝,因为自身的看管不力而丧失的懊恼之感。
太极殿身退之后,萧泠送苗太傅与苗璎璎出宫,沿途,苗太傅问道一事:阿泠,太子待你可还好?
出了这档子事,苗太傅对皇室王孙的信誉又下了一坎,知晓太子昔年也曾有过深慕的元妃,恐他旧情难忘,对新人不假辞色,给了萧泠委屈受。
苗璎璎细细留神着,觉得萧泠此刻神色有些微凝滞,气息微妙,不等她有所怀疑,萧泠朱唇轻弯,微微上扬。
您别担心,太子殿下待我极好,只是因为璎璎,我才赶来向父皇陈情,这婚事退的很好,璎璎应该得到成全。
说罢,在宫门口,萧泠拉住苗璎璎的腕子,握着,收了力道掐得紧了一点,有些钝钝的疼痛。
萧泠道:我问你,毕竟是皇家婚事,退婚之后,再觅良人可就比先前难了,你可想好了?
而且这中间又会有诸多非议,旁人倘若不知晓内情,不会说苗璎璎主动退婚,而是苗家见弃于陛下父子,声名扫地。
看陛下和贤妃手腕,应当不会让皇家四殿下婚前闹出丑闻的事传扬出去,这其中苦果,多半只有身为臣子的苗家自担。
苗璎璎颔首,眼眸中闪烁着一种光芒,那光芒也曾涌动在萧泠的瞳孔之中:想好了。
她掷地有声地道:就算沦为玉京笑柄,我也不牺牲自己的婚姻,委曲求全。
萧泠怔愣了一瞬,旋即,她赞许地笑道:不错,你还是我认识的苗璎璎。
她扭头道:那么,外公,阿泠就送到这儿了。
事实证明萧泠并未杞人忧天。
这婚事退了之后,苗家的声誉一落千丈,流言四起,都说苗太傅一生清正廉洁,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可惜却教不好孙女,致使她让祁王殿下挑拣之后,终于抛弃。
这些话三人成虎,倒是越传越真,一些半真半假的说法最易取信于人,何况这其中又附会了许多戏剧性的细节,譬如苗璎璎生来腰间带一块乌黑的大斑,不符合皇室择秀的标准,还有说苗璎璎虽生得美貌,可惜言语粗鄙,常与男子混迹狎玩亦不检点,更有人猜测,贤妃偷为苗璎璎请了妇科圣手,断言她不能生育,这才遭了遗弃。
人们往往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不管这真相有多离谱。
尽管苗太傅深信谣言止于智者,可面对着这愈演愈烈的留言态势,竟是束手无策。
他既没法令苗璎璎证明她腰间没有黑斑,更没法让苗璎璎当着众人的面被医者诊治,破除她不能生育的谣言。
实在憋了一口气,本就因为君知行负了璎璎,却没有及时得到发泄,加上退婚以来种种谣诼攻击,苗太傅直接气得大病了。
苗璎璎好不容易才从流言中恢复过来,看到爷爷病倒,又痛又自责,她日日侍候在祖父的病榻前,端茶倒水,添衣加被。
春闱揭过,翠微书斋闭馆,子弟皆从这里结业。
转眼距离去年花神节已是一年过去,今年的花神节,表兄又替她下了帖子,虽然祖父病体未愈,但也总该出来走走散散心才是,她年纪尚小,没的把自己也闷出病了。
苗璎璎以照顾祖父为由推脱,这日落日熔金时分,苗太傅将苗璎璎叫到跟前,哑着嗓子同她说话,让他去参加花神宴。
苗璎璎摇摇头,低着头,眼圈泛红:我不去。
传闻之中她都已经被污名化了,那些女公子在她声名扫地之后,一个也没能来探望,可知人走茶凉,实在没有深交必要,去了也只是对面尴尬罢了。
苗太傅道:爷爷这病,耽误了你。
爷爷脸色蜡黄,萧萧的两鬓前好像又多了几块老年斑,苗璎璎瞧着心痛。
年少没了母亲,父亲还在也等于没有了,爷爷一手将她拉扯大,操持苗府上下,现在这样多少又是因为她的是怄气成疾。苗璎璎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听从爷爷的劝告,对一个不该期待的人有过年少冲动的执着。
爷爷别这么说,是璎璎不好。
苗太傅叹道:爷爷年纪大了,总是要先你一步走的,你的人生还长,不必要为了些不值得的人、事耽搁了自己,若是能在闭眼之前,瞧见你披上霞帔,爷爷也就瞑目了。只可惜
只可惜昔年媒人踏破门槛,如今已门可罗雀。与皇室退婚,倒地还是不能轻易善了,全身而退的。
苗璎璎嘴上没说话,可看着爷爷消瘦的病容,欲言又止,终归咽了回去。
璎璎,将爷爷床头的匣子拿过来。
苗璎璎这才留意到,在拔步床旁倚着一张大椅,椅背上靠着一只简朴的木匣,她疑惑,两臂伸出,将匣子取了下来,晃了晃,里头轻飘飘的似无一物。
这是什么?苗璎璎下意识道。
苗太傅咳了一声,道:从凉州托驿使寄回来的,得有几个月了,一直放着,我也没有打开过。
一听凉州,苗璎璎刹那手松,匣子跌入床榻,她失神地将东西拾了起来,捧到爷爷面前。
苗太傅道:打开吧。
苗璎璎这才伸手取下上头的锁,将匣子打开,里头静静地躺着一封信。
烫红封缄,老师亲启。
爷爷病了太久,大概拿一封信的力气都没有了,所以一直也没有打开,苗璎璎虽然心想这是君至臻送来的信,但还是打开了。
只见写道:
恩师钧鉴。愧对恩师记挂,不肖弟子,于秋暮抵达凉州,去岁来时,路途遥远,偶感时疫,身体一蹶不振。盘桓城中多日,悉无建树,游魂野鬼,不敢与老师回信。今岁开春,大河解冻,胡人南下,犯我凉州军界,至臻为凉州团练使,领兵甲操吴戈责无旁贷,可惜力有不支,终至功败垂成,胡人马蹄所过骤雨袭境,凉州半数陷落,烽火绵延,民不聊生。学生已决意誓死捍守凉州城,一年辄归,恐不能兑现,老师容谅。去年出京时,老师垂问学生志向,彼时学生不能答复,自我放逐,厌弃之感油然,今日学生心中已有答案,城破人亡,死生不计代价。代问璎璎安好,不知她可与知行成婚,璎璎之幸,学生所愿。敬请福祉,再叩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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