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玩不起吗临渊鱼儿(47)(1 / 2)
孟回简单调整了下,让她的头靠到椅背。
蒲东心情复杂地看着重症监护室,躺在里面的男人曾经是他的噩梦,曾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他担心他会抢走妻子,拆散好不容易才得到圆满的家,但最终他却成了小女儿的救命恩人。
这份恩情,蒲东至今牢记于心,不敢忘记。
可他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默默地祈求上苍。
蒲东的视线落到孟回失去血色的脸上,她没什么表情,更没有哭,他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但能感到她周身散发出的,浓得化不开的难过。
他宁愿她像她姐姐那样哭出来,而不是什么都憋在心里,独自承受。
蒲东心疼得不行,眼神变得越发动容,生离死别不是一个女孩子能承受得住的,他站起来,走到她身侧,轻拍了拍她肩膀:迦迦,吉人自有天相,你爸爸会好的。
好一会儿后,孟回轻轻地嗯了声,沙哑道:蒲叔,您先去休息吧。
蒲东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没事,我陪你一起等。
孟回点点头。
脚步声由远及近,王助理神情凝重地从医生办公室回来,孟回跟着他来到走廊尽头,风有点大,裹夹夜的凉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王助理轻按酸疼的太阳穴,压低了声音,把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的事告诉她:孟总五年前就做过一次根治性切除手术,术后恢复得还不错,他一直也有注意调理身体,可五年后的存活率仅有11%
他语气微顿,又接着说:在你逃婚前夕,孟总病情复发,癌细胞扩散,只能被迫待在医院静养。
他再三叮嘱我,不能向你透露任何消息,也以在A市出差为由隐瞒了行踪。后来,你坚持要和孟总见面,他知道纸包不住火,于是铤而走险试用了Wn实验室新研发的特效抗癌药,加上在度假山庄的那段日子有你陪在身边,孟总每天都心情愉悦,治疗效果比预期的好。
我们都以为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前两天例行检查,报告显示癌细胞又有向脏器转移的迹象,今晚孟总的心脏突然停跳,被送去抢救
孟回对此毫不知情,她听到这里,身形微晃,手臂撑在栏杆上,白皙手背清晰浮现出青筋,整个人被铺天盖地的悲痛笼罩住,心痛如绞,疼得她喘不过气,更说不出一个字。
二小姐,请你一定要振作。王助理抹掉眼角的泪,即使心有不忍,但还是说了出来,医生说,孟总的情况很不乐观,即使熬过今晚,恐怕也时日无多了。
言下之意是:让她好好地陪他走完最后一程,算是成全了今生今世的父女情分。
我知道了。孟回转身,拖着僵硬的双腿,坐回原位,椅子是连在一起的,孟昔月本就睡得浅,一有点风吹草动,她就仓惶惊醒了:爸爸!
恢复意识后,孟昔月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泪水先流了下来,她捂着脸压抑地啜泣。
孟回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空气里飘着消毒水味,不算浓,但很刺鼻,周围的一切消失了,或者说被屏蔽掉,她置身虚空,一分一秒的流逝都尤为缓慢,然而夜再漫长还是走到了尽头,东边的天空,一点点地亮了。
一缕和煦的晨光透出蓝灰色云层,穿过树梢,整座城市开始苏醒。
孟回偏过头,两眼红通通的,望向那轮初升的红日,她似乎看到了更远的地方,看到了那只梦中翩翩起舞,预示着会有生命消逝,怎么赶都赶不走的黑色蝴蝶,以及那座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名字的墓碑
第六十七章
廊顶的灯还亮着, 投落橘色柔意,本该是放晴的天,太阳又被乌云吞没, 天色昏昏暗暗,仿佛清水盆里混了墨,将雨未雨, 风也停了,空气凝滞, 四周被低气压侵占,静寂得连落针声都清晰可闻。
孟昔月体力不支, 哭累了睡,睡醒哭,眼睛红肿,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极了。
孟回整夜都没合眼,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放在旁边的矿泉水一口都没喝过, 蒲东和王助理时不时担忧地看她一眼,默默叹息。
医生从重症监护室走出, 漫长的等待终于等来了好消息,医生告知孟岸远已度过危险期,将转入特护病房。
太好了!孟昔月双手交叠按在胸前, 完全失了平时的仪态, 哭笑不明地道谢,谢谢医生!
王助理面色稍缓, 不明内情的蒲东也松一口气, 心想, 鬼门关前走了趟回来,人应该没事了吧。
孟回则是定定地隔着玻璃窗望着躺在病床上的人,目光紧紧追随,心绪千丝万缕地缠绕住。
孟岸远转入特护病房后,还是昏睡状态,王助理让人送了早餐过来,大家都没什么心情,随便地吃了点,蒲东知道自己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跟孟回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孟昔月熬不得夜,在病床边守了一个多小时,心律不齐,胸口发闷,实在撑不住,她到沙发躺下了。
王助理轻声问:二小姐,要不你也去休息会儿,我来守着孟总。
孟回摇了摇头:我不累。
王助理便没再说什么,打算先眯会儿,再来替她。
孟岸远气若游丝,呼吸声轻得几乎听不见,或者随时会消失,孟回一眨不眨地看着,小时候她生了病,爸爸每次都会在床前不眠不休地彻夜守护,直到她好转,他也像是陪着病了一场,在外面闯了祸,也是他去善后,他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只告诉她,别担心,有爸爸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从小到大,他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外,对她最好的人。
然而,他身患重病,她不仅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被孟家推出来替婚,还想着他会出面帮忙解决,殊不知他正饱受病痛折磨,仍牵挂着逃婚在外的她,不顾病体来月见岛找她,为了和江家退婚,不惜以两败俱伤的方式和兄长反目
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因为知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只能尽力帮她安排好。
短短时间内,爸爸瘦了好多好多,面无血色,眼眶深陷,骨节突出,生命力在不受控制地逐渐流失,明显是即将离世之人的形态。
她的爸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老的?不对,他明明还没有真正地老去。
孟回一向对生死看得很淡,此时此刻亲自体会到这种切肤之痛,却发现根本难以承受。
她从没想过,将来有一天,爸爸也会不在的。
那她该怎么办?
太阳又出来了,亮光从窗帘缝隙透入,明晃晃地投在墙壁上。
孟岸远眼皮翕动,慢慢地睁开了眼,孟回立即凑近,低了声,忍着泪,轻声喊他:爸爸。
视野由朦胧转为清晰,孟岸远终于看清了女儿的脸,他全身提不起力气,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发不出声,只做了口型:回回。
爸爸。孟回轻覆上他手背,感受着上面的暖意,心潮起伏,眼眶发热,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她用力点头,是我,是回回啊。
身体是什么情况,孟岸远心里有数,他依然微笑着,无声地说:对不起。
尽了最大的努力,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对女儿有着太多的歉意,对不起,爸爸没保护好你,对不起,爸爸隐瞒了你,对不起,爸爸可能陪不了你多久了。
不,不要对不起。孟回抿紧了唇,强忍住眼泪,她只想要爸爸活着,好好地活着,为什么会这样呢?她不是已经把那张写着愿折寿十年,换我女儿孟回余生平安健康的纸条烧掉了吗?!
如果天地真有灵,举头三尺真有神明的话,她再用自己的二十年去交换,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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