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玩不起吗临渊鱼儿(49)(1 / 2)
沉默萦绕在车厢里,沈寂知道她因为父亲的病心情不好,无意在这种时候额外带给她困扰:我先送你回去。
孟回闭上了眼,像是妥协了。
沈寂启动车子,平稳地驶离江家。
听闻儿子回来的消息下楼,追到屋外的钟沁站在渐深夜色里,神情复杂地目送车子远去,红色尾灯一闪一闪,拐个弯,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她到底还是低估了那个女孩子在他心里的分量,他竟会为了她,回到十年来未曾踏足的江家。
城市的灯火辉煌灿烂,一盏盏连成了灯河,逶迤地通向天际。
过了跨江大桥,孟回轻声道:去医院。
抵达目的地已是半小时后,沈寂推开车门下车,跟在她身后:我上去看看伯父。
孟回第一反应是拒绝,可想到爸爸心心念念想和他见一面,便什么都没说。
两人搭乘电梯上楼,来到特护病房,里面只有王助理在,打过招呼后,他就出去了。
护士帮忙抽了腹水,打了止痛针,孟岸远躺在床上,枕边放了个透明的无菌袋,装着手机,屏幕是暗的,在播放着一段录音,内容简单,翻来覆去只有两个字,稚声稚气的:爸爸,爸爸
孟回想起什么,悄然红了眼眶,5岁那年她回到孟家,对爸爸是怀着敌意的,无论他对她多好,一直不肯开口叫他爸爸,某次半夜高烧,烧得不省人事,她害怕自己快要死了,爸爸彻夜不眠不休地照顾她,退烧后,心理格外脆弱,人还迷糊着,就喊了声爸爸。
没想到当时这一声竟然喊出了爸爸的泪。
更没想到,他会录音,保存到现在,甚至在弥留之际,反复地听。
据说人在临死前,会走马灯式地回顾这一生,她是爸爸此生的圆满,还是遗憾?无论哪种,孟回深信,他的回忆必然都和她有关。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最疼爱她的爸爸。
孟岸远若有所察地睁开眼,费力看清了床前的人,面露微笑:回回啊。
爸爸。孟回鼻尖发酸,极力忍住泪意,轻握着他的手,一字一顿地说,爸爸,我把沈寂带来给您看了。
这一幕让沈寂心里颇不是滋味,他弯下腰,凑近:伯父,我是沈寂,对不起,我来晚了。
后一句话,更多是对孟回说的。
孟岸远循着声,视线慢慢地转移到沈寂身上,黯淡的瞳孔闪过一簇亮光,明明是正式的第一次见面,因为他是女儿的男朋友,孟岸远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亲近感:好,来了就好。
第七十一章
两人之间的感情发生变故是事实, 孟回再怎么掩饰,始终做不到和沈寂像以前那样浓情蜜意,但对孟岸远来说, 沈寂的赴约等同于见家长,尽管一切都和想象中有着极大的出入。
飘着消毒水味的病房,虚弱不堪的身体, 说不上体面的面貌和衣着。
这种时候,也顾不上太多了。
孟岸远的注意力都在未来女婿身上, 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他吃力地抬了抬手, 孟回会意,摇高病床,扶着他坐起来,往腰后塞了个软枕。
沈寂微弯着腰,和他的视线在同一水平线。
孟岸远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这些天他在昏睡中陆陆续续地做了很多梦,梦见的大多是已经去往另一个世界的人, 他逝世的父亲多次入梦,坐在病床边, 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生命进入了倒计时,恐怕撑不过这个月了, 女儿是他最大的牵挂, 如果他走了,他的女儿怎么办, 谁来保护她?
孟岸远看看女儿, 又看看沈寂, 露出久违的欣慰之色,确实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最重要的是,这是女儿真心喜欢,选择一起共度余生的男人,他相信她的眼光。
何况以沈寂的能力,足以护女儿周全,这样他就能放心了。
孟岸远笑了笑,瘦削的脸骨相毕露,几乎只剩了一层皮,包着突出的骨节,他手指动了下,孟回掌心轻轻地覆上去,他反手握住,其实不能算握,他没多少力气了,是孟回在配合着他的动作。
孟岸远牵着她,慢慢地,带向沈寂的位置,郑重地交到他手上,模仿着婚礼上的仪式,将女儿托付给他。
沈寂怎会不懂他的用意,心潮起伏,握紧了孟回的手,喉咙似乎含着热炭,此时此刻千言万语都显得过分苍白,于是同样郑重地点点头,向他许下了承诺。
孟回抿紧了唇,泪水就要夺眶而出,硬是被她逼退回去,一颗心乱糟糟的,随即浮现某个可怕的念头,爸爸立好遗嘱,安排好了后事,现在又把她交给沈寂,他是不是就能安心地去了?
爸爸,孟回红了眼,哽咽着轻声说,您一定要好起来,将来等我结婚了,我还要挽着您的手走完长长的红毯
悲从中来,她顿了顿:我打算生一个女儿,像您爱我那样去爱她
她说不下去了。
孟岸远浅色的瞳孔里掠过一抹喜色,暗夜烟火般璀璨,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糯米团子似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朝他跑来,张开小手,奶声奶气地说:外公,抱抱。
他错过了女儿5岁之前的成长,成为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以后会有个长着和她相似模样的女孩,甜甜地笑着喊他外公。
想一想就觉得很美好。
只是,他能等到那一天吗?
不舍得离开,更不甘心就这么轻易放弃。
坐了不到半小时,几乎耗尽了孟岸远的体力,药液里有止痛安眠的成分,哪怕他再怎么强撑精神,还是抵不过,靠着床头睡着了,呼吸仍是细细的。
沈寂帮忙扶着他躺回去,掖好被角,跟在孟回身后,虚掩着门出去了。
今晚月色很好,繁星满天,吹来的风凉丝丝的,树叶沙沙作响,时间的流逝好像变得慢了下来。
回回,对不起。沈寂出声打破沉默。
孟回知道他为什么道歉,也不领情他在爸爸面前配合她演戏,定定地望向前方,眸中倒映着城市的繁华夜景,可她的情绪是一片虚空,语调淡淡:你没必要跟我道歉。
她疏离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让沈寂心口骤疼,默然半晌,待那疼意勉强消退些许,他再次开口:药的事,你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孟回一点都不意外他知情江献以抗癌药相逼她结婚的事,从他出现在江家,站在家人的对立面,站在孤立无援的她身边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不可能置身事外。
无法否认,他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有他在,事情会好办很多。
同时,她又为生出这样的念头,深深地唾弃自己。
然而她已穷途末路,没有别的选择了。
生死面前,所谓的骄傲、尊严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用有心理负担,沈寂看出她心中所想,深眸光影交错,低声道,就当做是,我对你的补偿吧。
你没有欠我什么。孟回说。
他们的恋爱本就是两情相悦,即使落得分开的结局,也不存在谁亏欠了谁。
那这次你先欠着,以后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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