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歧路（1 / 2）

('意识朦胧之间，利戈亚感受到落在身上的水滴和手脚处的动静逐渐转醒，他睁开眼睛，看见卡米洛正眉眼低垂神色黯淡地尝试解开自己身上的绳索。

像是注意到他已经醒来，那双金眸略微抬起与利戈亚对视，转而换上了关切的神色。

“你感觉怎么样了？要下雨了，我先试着帮你松绑……”

他话还没说完，两人就听见甲板不远处传来一名海盗呼喝的声音：“喂，那边那家伙还闲着干什么？快来帮忙把船帆收起来！”

“啧、这群海盗就知道使唤我们！我得先走了，你…先想办法躲躲雨吧，回头见。”

“嗯，谢谢你，卡米洛。”

利戈亚清了清发干的嗓子回应，他目送卡米洛走远，尝试活动了下束缚在背后的手腕，虽然绳结还没完全解开，但绳索已经有些松动了，如果再多活动几下的话……

他正这么想着，落在身上的雨水突然变急了，利戈亚低头看见身上衣物已经被人整理好了，不过此刻布料已经快要被雨水完全浸湿，黏在身上的感觉属实也不算好受。他调整了下呼吸，一边咬牙忍耐着牵动肌肉时浑身泛起的酸痛，一边艰难挪动身子到船舱一处勉强能挡雨的遮檐下，随后靠着墙缓了口气，手脚不断尝试挣动绳索，昏昏沉沉之中又无意识地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利戈亚面前的甲板上已经洒满明媚的阳光，浑身的酸痛没有得到明显缓解，他蹙眉正想活动身子换个坐姿时，留意到不远处几名坐在木桶上悠闲玩牌的海盗，他们口中还在用南国语交流着什么。

利戈亚闭上眼尝试仔细分辨。

“你们听说了吗？报施号是被佩伦人劫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嘁，从来只有我们劫持别人的份，这群嚣张的北方人！”

“话是这么说，可你们不觉得船长有些太讲‘情义’了吗？我当初还愿意继续跟着他当海盗，本来是想享受余生的……”

“少说这种话，格雷戈。”

“其实他说的也没错。”

“吉恩…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只是偶尔罢了，杰森。哼，我和你们不同，之前待过的船上没那么多规矩，我们抢到的钱虽然不多，但至少也能分进每个弟兄的口袋。至于押上船的人质嘛……男人拿来练靶，女人供于享乐，管他什么贵族还是平民！”

吉恩说完这句话，几名海盗就跟着爆发出一阵浑笑。利戈亚皱了皱眉，他不仅没能听到多少有用的信息，这群粗人的话题还开始变得不堪入耳起来，果然是一群和塔索斯一样下流的败类！

“而且，明明都要求我们清心寡欲了，船长他自己却……”

格雷戈没有把话说完，海盗们却都微妙地没了声音。利戈亚疑惑睁开眼，刚好和若有似无望向自己的几人对上了视线，也许是心虚作祟，他们又迅速把目光移开，但似乎是觉得青年听不懂奥弗兰语，很快又没再收敛地继续议论起来。

“我说，这是个男人吧？船长都把他丢在这儿自生自灭了，我们只要不弄死是不是可以……”

“呃，我劝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我觉得…船长对这家伙暂时还是感兴趣的，你不希望冒着惹恼他的风险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刀疤眼的海盗昆汀不知何时路过，打断了一名海盗的非分之想。

“呵，昆汀，你好歹也和我一样是后上船的，奥弗兰语都说得和大家一样流利了，怎么没跟我们南国人学学胆量？”

“吉恩，注意你的措辞！”

“别激动啊，我们亲爱的‘二副’，你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也不容易，我只是好心提点你和亚戈斯的差距在哪罢了。”

“你……真希望你在船长面前也能保持这么嚣张！”

昆汀的双拳已经在身侧握紧，其他人也感受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时竟无人开口说话，直到一阵突兀的咳嗽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利戈亚本来是没有打搅海盗内讧的想法的，但也许是几日的风吹日晒让他的嗓子实在难受，此时见众人的目光都向自己聚焦过来，便也没浪费难得的机会开口：

“你们的脑子是只装着下三滥的无聊事情吗？我都要怀疑海上那些传闻的真实性了。”

标准而流利的奥弗兰语传入众人耳中，海盗们的脸上陆续闪过错愕的表情，昆汀更是变得脸色难看起来。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吉恩，他嗤笑一声，饶有兴味地掠过昆汀走到利戈亚面前，蹲下身子伸出手臂，将他的脑袋向后按起。

“原来你能听懂啊？那就好办多了。长得确实不错，怪不得能从船长室里手脚健全走出来呢。小家伙，想让我帮你松绑吗？”

吉恩嘴上调笑用手指捋起利戈亚的长发，又在发梢将要从指间垂落时用力向后攥起，贪婪地欣赏着青年眉眼间流露出的痛苦神情，他很享受这种调戏猎物的感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利戈亚努力让表情显得放松，语调放轻带上了些示弱意味：“你真的会帮我把绳子解开？”

“哈哈，这点小事我倒还不至于反悔。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用嘴让我满意。”

海盗的口中吐出粗鲁的字眼，手上用有些粗粝的指节描摹过利戈亚的脸颊、唇瓣，随后掐着他的下巴向自己拉近，他感受到青年人有一瞬的抵触，但很快就像想通一般没了反向力，吉恩松开手，眼前人只在距离他胸膛几厘米的位置停顿了几秒，便又缓缓俯下身子主动向他胯下的位置凑近。

吉恩自觉不是会轻易卸下防备的人，可当看见那妖冶灼目的红发在眼前一寸寸伏低时，他着实被利戈亚犹如臣服的姿态取悦得快要发硬了。

确保这个角度已经不会再被对方看见表情，利戈亚毫不掩饰厌恶地皱起眉头，这个无耻的家伙……竟然敢要求自己做这种事！

他对这群海盗已经忍无可忍了，好在费尽心思的消磨时间终于换来手腕上绳结一松，利戈亚猛地抬起手臂，趁着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将其撞倒在地，以压坐的姿势一把夺过对方后腰上别着的武器——很遗憾，不是熟悉的火铳手感而仅仅是一把还算锋利的短刀。

迎着吉恩难以置信瞪大的眼神和周遭其他人刚有所反应的惊呼，利戈亚挥动手臂正要朝着海盗的心口来上一刀，手腕就突然被一股更大的力气抓住了。

“我一会儿没看着，你们就能打起来？”

塔索斯带着威压的低沉声音从背后响起，周围的海盗顿时噤声立正，利戈亚的手腕被攥得生痛，短刀也被塔索斯从颤抖得快要握不住的指间夺下了。

吉恩狼狈地从利戈亚身下爬起来，他看见昆汀虽然也在一众水手中板正着脸，可眼神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和他对视，心中压下的耻辱感顿时更甚了。

“还站在这干什么！你们活都干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围人在塔索斯的呵斥下迅速散去，利戈亚终于等到身后的钳制松开，他揉了揉手腕站起身，退开几步和对方保持距离。

“吓到你了？看来你恢复挺快啊。”

“还不是拜你所赐、咳咳……”

利戈亚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咳嗽起来，塔索斯从腰间解下水壶递给对方，却看见青年人的眉心逐渐紧蹙，眼神中浮现出犹豫。

“哼，我看你是不知道淡水在海上有多珍贵。再嫌弃的话我就直接朝你嘴里灌了。”

利戈亚终于从他手里接过水壶，清凉的液体拂过

喉间，让他的嗓子确实舒服多了。

“真可惜，如果我抢到手里的不是刀而是火铳，你恐怕只来得及给你的手下收尸了。”

“哈哈，口气倒还不小。这种小打小闹在这艘船上多得去了，我要是不管着他们用枪，现在剩下的水手恐怕还没你们这群人质多！而且，我要是真让他们随时配枪的话，你杀完人就会被立刻打成筛子了。小子，逞强可不是空说大话啊，既然你现在还这么有力气……”

塔索斯双手搭上他的肩膀，在利戈亚顿时紧绷起来的防备姿态中带着对方转了个身，随后朝着船尾的方向用力推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到货舱帮忙搬东西去，那边正缺人。”

“呃……？”

利戈亚踉跄几步，回过头还想质问他什么，就被塔索斯迅速打断了。

“快去，不干活就别想吃饭了！”

……

卡米洛神色疲惫地抱起一个装满罐头的箱子，这样的动作他已经快重复整整一个上午了。

这些货物都是海盗们从珍珠号上抢走的，如今却要由他们这样的人质亲手把自己的食物送进涅墨西斯号的厨房……他发誓，这辈子他还没受到过这样的侮辱。

手臂用力站起身时，卡米洛的后肩不小心撞上了堆在旁边的木箱，他迅速移步用后背稳住摇摇欲坠的箱子，手中的罐头却有几个滚落越狱了出去。

卡米洛轻舒一口气准备放下木箱先把罐头捡起来，视线中却看见金属罐滚到某人的脚边相继停了下来。他愣神抬起头，和那双映衬在红发下的熟悉的蓝眼睛对上视线。

“利戈亚！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你没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利戈亚微笑摇了摇头，他弯腰拾起罐头重新归阵进卡米洛怀中的木箱，随后转身也跟着抱起箱子，和对方一齐逐步走出货舱。

“我没事。那群海盗天天就让你们干这个？”

“对。哼，好像有了能使唤的人他们的手脚就全废了一样，什么事都让我们做！不过快到饭点了，你还没怎么吃过东西吧？再坚持一下……啊，等拐过前面的转角，你可以让我帮忙拿箱子，这点重量我还是没问题的。”

“谢谢你卡米洛，不过我不要紧，这几天他们有安排人给我送吃的。不过味道，呃……一言难尽。对了，他们会给我们吃什么？”

利戈亚转头望向深栗色头发的年轻人，却只看见卡米洛神情复杂地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随后那双金色的眼眸缓缓转向自己，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令人不安的凝重。

漂浮着油腻气味的空气被或远或近响起的喧哗声音充斥着，作为食堂使用的这间船舱虽然空间并不算小，但眼下挤满了海盗还是难免显得逼仄。更何况……那群海盗们至少还有木桶坐，像利戈亚这样被抓上来的贵族只能靠墙挤在房间的角落里。

海盗们分到了食物陆续端着餐盘入座，他们的手边还配着一杯杯朗姆酒，热气从盘中向天花板升腾而起，微妙的香味逐渐在空气中发散开来。

利戈亚辨认出他们吃的是类似炖菜的东西，估计是把搜刮到的食材直接一股脑全倒进锅里了。

“真是暴殄天物……他们是怎么长成这种个头的？”

他忍不住皱眉向卡米洛小声吐槽，不过还没等到身边人的回应，就被经过两人正在给人质分发食物的某名海盗听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是先关心下你们自己要吃什么吧，我觉得炖菜已经好吃多了。”

利戈亚闻声抬起头，他从遮蔽光线投下的阴影中辨识出，眼前的这名海盗是自己在珍珠号上被塔索斯偷袭前所挟持的那位。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落在摆到面前的餐盘上了，姑且能看出腌渍做法的咸肉平静地躺在散发着同样色泽的酱水中，虽然分量不多，但看起来足够难以下咽。随后是一条呈抛物线落下的黑面包，利戈亚在面包落入怀中时就深切体会到了其质地的坚硬。

“应该是他们平时都不乐意吃的东西，简直是让我们处理剩饭……”

卡米洛语气中的平静几乎让利戈亚感到错愕了，他看见对方面无表情竖起手里的面包，朝着木质地板“梆梆”敲了两下。

“至少还没长虫呢，就着肉汤吃还是能下咽的。”尤金幸灾乐祸地好心出言指点道。

他们的交流随周遭突然陷入安静也跟着停顿下来，几人转过头，看见船长塔索斯身后跟着几名海盗走进食堂，随后在众人面前站定。

“伙计们，我们抢到的货物刚才已经全部清点完毕，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那么按照惯例，‘狂欢’将会在后天晚上举行。”

塔索斯适时地停顿，船舱里紧跟着他落下的话音便响起了一阵欢呼声，随后他淡定地将话锋一转：

“但是和以往不同，这些人质依然要按现在的规矩处置，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乱来，明白了吗？作为补偿，我会让厨师在晚宴上多做几道菜，放心，不会再有炖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到船长彻底说完，食堂里的气氛顿时没有刚才那样热烈了，利戈亚甚至能听见离得远的海盗有人正在叹气，他虽然不清楚塔索斯省略的内容是什么，但光是和海盗联想起来就让他有了一些不妙的猜测。

“大家再加把劲儿，等我们找到忌恨号的下落，从佩伦人手里救出我们的兄弟，一切还会回到涅墨西斯号驰骋大海的时候！今天先给大家加个餐，来，每个人排好队拿一份水果，记得一定要吃完，不然可是会掉牙齿的。”

塔索斯身后跟着的海盗随即在众人面前放下几个木箱，随着船舱里的其他海盗排起长队，周遭逐渐恢复了喧哗。

利戈亚没心思同黑面包和腌肉作斗争，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饿了，于是索性观察起房间里的队伍。

他看见一只只金橙色的柑橘在海盗们交错的双手间传递，这些水果想必也是从珍珠号上搜刮来的，因为长时间出海需要及时补充维生素，否则水手们会遭受败血症的折磨……不过此时此刻，利戈亚觉得自己只是单纯有些怀念那酸甜的口感了。

塔索斯就站在一旁的舷窗边监督着队伍行进，随着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海盗从队伍的队首转身回到座位，利戈亚的目光落到一位有些奇怪的海盗身上。那人的瞳色与发色一般深黑，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同其他外表粗犷的海盗相比显得有些过于“斯文”了。

“那家伙也是海盗吗？”

利戈亚侧过头向卡米洛小声询问，在等待身边人抬头咽下口中干硬的面包之前，他看见塔索斯在那人经过时叫住对方，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从腰间布袋里翻出一本红底金纹的硬壳书递了过去，随后两人又交流了几句。

海盗也会看书吗？利戈亚越发感到困惑了。不过他能确定的是，这本保存完善的书十有八九也是从客轮上抢的。

“嗯，经过我这些天的观察，他应该是这艘船上的大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副？看起来简直和海盗毫不沾边……”

“啧啧，竟然敢小瞧亚戈斯，你们真是活腻了。”

尤金不知何时已经折返回来，并在路过两人时再度插入谈话，卡米洛轻闭上眼感到有些不耐烦。

这艘船上到底有多少人能听懂至少两国语言？利戈亚想不通这个问题，但还是忍不住好心打破冷场：“我记得你，你的同伴好像是被我杀死的吧？我以为你会没有和我们交流的兴致。”

尤金顿时没了笑意，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纠正利戈亚的措辞：“不要太嚣张了！如果不是我大意，怎么会给你近身的机会？而且，你是在说‘乔治’吗？那家伙莽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哼，和他搭档真是有够受的，果然是后上船的小子。”

利戈亚挑了挑眉，捕捉到某个令他在意的词汇。

“‘后上船’？”

“对，别看这艘船上人挺多，不是所有水手都像我一样有资历的！”尤金得意地指了指自己，洋洋洒洒地继续说下去，“我可是最早一批跟着船长干的人，那个时候我还叫他长官呢！乔治那家伙冲动还老是不听我指挥，天神在上，他能活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不对，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你在和人质热火朝天聊什么，尤金？大老远就听见你在这儿叫唤了。”

塔索斯的声音冷不丁从背后响起，尤金脸色一变顿时原地立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船、船长好！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对，我看这两个家伙对我们没什么敬畏之心所以才……”

“好了好了，我让他说。”塔索斯扬手打断手下的侃侃而谈，收起四指转而指向利戈亚，坐在一旁的卡米洛悄悄低下头，双手在身侧不自觉握紧。

“说说看，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你的回答会决定你接下来的处境，所以，诚实一点。”

利戈亚愣了愣神，一方面是不知道怎么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场合，另一方面则是听出塔索斯话里令人不爽的威胁意味。略加思索后，他淡淡开口：

“我自然是没有办法完全复述的。您既然是海军出身，想必哪怕是现在就地杀掉我，我也做不了什么。”

落在身上的视线意料之中顿时变得凌厉：“我可不记得我告诉过你什么。”

利戈亚停顿片刻，其实从卡米洛口中得知“南岛幽灵”的出现与奥弗兰海战失利相照应时他便有了类似的猜测，而在船长室与塔索斯有过短暂交锋后更是让他有了强烈的直觉。

不过此刻他当然不会选择告发卡米洛，于是利戈亚朝着相反的方向扬起下巴：“他说，他曾经叫您‘长官’。”

尤金在一旁顿时瞪大眼，很快他也看见塔索斯转过头朝自己瞪大了眼。

“不是长官、不我是说船长！我没想告诉他这件事，您一定听我解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会儿再找你算账！”塔索斯低声骂了一句，从腰间利落抽出火铳朝着脸色苍白的尤金指了指，转了个向抵上利戈亚的额头。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真的不怕死，无论是在故意倒我胃口，还是在浪费粮食上。你的同伴们多少都知道乖乖吃点儿，你这是没被饿狠打算宁死不屈闹绝食？”

塔索斯慢条斯理地说着，移动枪口擦过利戈亚的鼻尖，向下对准了面前没怎么被动过的餐盘。

“砰”的一声枪响，瓷盘应声碎裂，浸着肉块的汤汁沿着木制地板的缝隙流淌开来，船舱内霎时因这突兀的一枪变得鸦雀无声。

被人拿枪指着的感觉属实不太好受，利戈亚不自然地绷紧神经，他能感受到无数道视线都聚焦到了自己和塔索斯身上，而这份局促似乎也被塔索斯看在眼中，于是他看见面前人的唇角向上咧出一个笑容。

“刚才不是挺能讲的吗？还是说，你不擅长应付如此‘瞩目’的场合？呵呵，明明上次在我身下都——”

青年人在塔索斯话音停顿之处终于有所反应，他顶着苍白的脸色抬头一瞬投来阴冷的目光，海盗船长只是回敬以重新举起的枪口，饶有兴致地用拇指摩挲着扳机。

“如果不想留在这里太失态的话，请移步吧，小王子，我也倾向于把隐私的事情留到隐私的地方谈。”

利戈亚咬牙忍着头重脚轻的眩晕感站起身，金属的枪管威胁意味十足地顶着他的太阳穴，让他只好跟随塔索斯一步步走出食堂。

脚步从卡米洛身前掠过时，仍安然坐着的人只感到心中泛起一阵徒劳翻腾的无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米之外的亚戈斯刚找好座位就同周围其他的海盗一齐随枪声转过了头，直到塔索斯带着那个头发显眼的人质离开船舱，食堂里的众人才逐渐都回归到自己原先的事务当中。

亚戈斯也准备收回视线用餐，但目光在扫过卡米洛时却意外停顿下来。

作为涅墨西斯号上的大副，他除了负责监督船只航行等必要任务以外，因为文化程度在海军时期就是队伍里数一数二的人选，塔索斯还将整理人质信息和收发电报的工作也交给了他处理。

对这些人质的行李名片等东西都进行过一遍检查的亚戈斯很了解，这群可怜的异乡人因为出身高贵，在刚刚登上这艘船时或多或少都表现过强烈的抵触情绪。然而命运就像海上的风浪一般无常而残酷，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经过几日的心理斗争，已经能为了最原始的求生本能放下自己高傲的姿态，虽然还谈不上机械和麻木，但至少能像船上的水手一样知道在该做什么的时候不该做什么了。

眼下这位深栗色头发的年轻人，亚戈斯记得对方刚上船时就没惹出过什么大动静，无论被海盗们安排什么样的无理工作，也大都沉默着老实去做了。他本以为是个懂得妥协令人省事的家伙……然而现在，他却意外从对方身上捕捉到了鲜明的恨意。卡米洛的脸上没了刚才还维持着的平和表情，此刻正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咬着手里的面包。

亚戈斯收回视线，面前餐盘中的炖菜正散发着食物的香气，他的左手边还放着装有朗姆酒的木质酒杯和一只金灿灿的柑橘。

他伸出右手将餐盘推至一边，随后将怀中硬质封皮的厚书置于桌上，左手指尖沿着烫金的文字轻轻摩挲。

LaDivinaedia.

《神曲》。早在塔索斯从珍珠号上搜集到这本书之前，他就已经从房间的藏书中读过其中的故事了。

自那个被故土舍弃的雨夜启程后，他便知晓海上的风浪不会为任何所谓虔诚的祈祷而潮起潮落。天神的光辉已然黯淡，掌舵者唯有紧握尘世的日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如今……他似乎已然找到最后的“扳机”。

……

跟着塔索斯后脚踏进船长室的地板时，利戈亚的脑海中已经预演过所有最坏的可能了。感受到抵着脑袋的枪管终于一松，他停步果断反手关上了身后的房门，意料之外的，塔索斯只是在他余光中拉开椅子坐到桌前，拿起桌上放着的柑橘随意地剥了起来。

利戈亚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刚好迎上塔索斯投来的视线，接着他看见对方抬起手将桌上放着的一盘炖菜推了过来。

“这个你总吃得惯了吧？不然就饿着吧，我虽然是船长，也是要和船员同餐同食的。”

“你为什么……”

利戈亚脸上的表情已经快演变为难以置信了，他甚至要荒诞地怀疑起眼前的食物有没有问题。

“你好歹前些天还和我温存过，我可没有把床伴活活饿死的癖好。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必须要演给别人看的。”

塔索斯也不知道看见对方时心中莫名而生的放松起因为何，也许是那灼目的红发让他无端联想起故乡，于是对利戈亚的身世也有了好奇？

“不想吃也好，省得我再跑一趟去拿一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直到塔索斯把手中的柑橘塞进嘴里，他终于看见利戈亚眼中仅存的挣扎败给了腹中的饥饿感，端起餐盘逐渐狼吞虎咽起来。

“你的头脑还挺敏锐的，要不留下来跟着我当海盗？”

利戈亚手中的汤匙停顿下来，他蹙眉抬起视线，似乎想观察对方究竟是认真还是在开玩笑，随后在吞咽的间隙里挤出含糊的回答。

“不感兴趣。”

“拒绝得还真干脆。也罢，没几个人会舍得放弃皇室的生活。”

“不……对我来说有时没有区别。”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

塔索斯还想从对方小声的自言自语中问出什么，利戈亚已经放下了空盘，他下意识想从桌上拿起餐巾结束最后的用餐礼仪，但在看清眼前身在何处后抿唇又放下了手。

“我也很想问，为什么那个海盗也能听懂我在说什么？你们看起来可不像混了塞珀利亚的血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是说尤金？水手里他是个例外，他之前就喜欢跟着我，所以死缠烂打让二副教了他你们国家的语言。对了，昆汀好像对你印象深刻呢，你们之前认识？”

利戈亚皱眉一时陷入沉默。

“喂，我也算是好心回答了你一个问题，你至少知道等价交换的原则吧？”

“抱歉……我之前接触过的人不算少，暂时真的想不起来曾经在哪儿见过他。”

“哦，看来你的故事也不少。”

塔索斯突然从背靠桌沿的坐姿站起身，朝着利戈亚的方向迈开几步，随后在对方反应不及的怔愣神情中抬起他的侧脸。

“一个故事换一个问题，怎么样？如果你不乐意开口，也可以用一个吻来换。”

难以相信自己听见什么的利戈亚只感到脸上顿时攀起热意，他眼角抽动果断开口：

“我说。你应该也听你的手下谈起过，我只是荣勒家族的私生子，除了出身能够施舍给我的、对王室而言不足为道的衣食住行之外，家族的荣光永远只会照耀在我的两个哥哥身上。不过我对此倒也没有什么执念。”

“看来你的落难比我想象的还要早。不过老实说，你一定要用这种充满隐喻和象征的华丽措辞开口吗？我光是厘清你话里的主谓结构就比和其他人交流多花了半秒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呃、我的话哪里绕口了？”

利戈亚忍不住盯向对方，和塔索斯果然说不了几句就会让他心生恼火！

然而在抬起视线之时，他的余光突然被桌上某物折射的阳光闪动一瞬。利戈亚侧过目光，看见那支有着光泽黑羽的羽毛笔仍静静压在信纸上，不过纸张上因距离难以辨认的文字似乎比起上次要多出几行。

“你在写什么？”

“嗯？”塔索斯像是因突然的发问摸不着头脑，追随对方的视线望过去时才有所了然。“哈哈，其实我觉得你会更想听那支笔的来历。我在拟写电报的内容，上面会写好你们所有人的姓名、来历和赎金的价格，小王子，要不要猜猜看你的‘报价’是多少？”

“啧…我不理解，你们不可能知道所有信息，也不可能把电报精准无误地送进每个人的府邸！”

“逼问可以有效解决第一个问题，而第二个，用不着这么麻烦。你们的名单会被发送到离这艘船不远的所有塞珀利亚公港，避免有没脑子的贵族偷偷联络海军想将我们一网打尽。等我的手下成功拿到足额的赎金，第二封电报才会带着关押你们的私人港口坐标发送出去。”

利戈亚的脸色听着听着已经变得非常难看。

“……如果有人交不够赎金呢？”

“如果在最后期限都可怜到没人肯救的话，那就只好乖乖接受沉海的命运了。哦，也许能痛快地死还是个不错的结局？毕竟我的水手们也已经压抑太久，我没法保证他们不想和这些‘幸运儿’好好道个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们……果然是一群畜生！”

“呵呵，又不是第一天登上这艘船，你在幻想什么？还是我对你确实太温柔了？别这么紧张，离船近岸还有些时日，你和你的同伴们暂时还有的活。不过在那之前，你数好你已经欠我几个问题了吗？”

利戈亚愣了愣神，他感受到塔索斯另一只手带着温热的触感突然抚上腰侧。

“真遗憾，恐怕我今天是没时间听你长篇大论了，所以我改变主意决定给你个一笔勾销的机会。”

“等等，我可以先欠着……”

提议并没有被采纳，利戈亚就被带着腰身转了半圈，身后也从房门换成了桌沿，柔软相贴的唇瓣在他话音未落吃痛闷哼的瞬间便探进了舌尖，掺杂着烟草、酒精和一丝柑橘味道的气息顿时席卷口腔，让利戈亚不得不艰难调整起呼吸。

塔索斯似乎并不满足，于是钳制腰间的力道又加重了些，上身顿时因后腰仅存的支撑而在桌边摇摇欲坠，利戈亚下意识抬起双手环上塔索斯的脊背，后知后觉地睁开眼瞪向面前带着笑意的男人。

唇舌纠缠带起啧啧水声，两人的呼吸都逐渐加重起来，窒息感让利戈亚不自觉地主动伸出舌尖，只换来对此非常受用的塔索斯更加暧昧的舔舐。

利戈亚的脸上因缺氧泛起潮红，他已经克制不住喘息地将视线放空在了天花板上，抓着塔索斯后背的双手不规律地用力又脱力地沿着对方脊柱下滑，直到某一瞬，他的右手突然触上塔索斯别在腰间的钥匙串，悄悄取下最外侧的钥匙紧握手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如果要给船上的杂务排序的话，卡米洛一定会把擦甲板列进他最不喜欢的倒数。

比如眼下，陆续有海盗或是人质聚集在太阳照耀下的甲板上排成行，每个人的面前摆放着一块砂石，他们要跪着用双手推动石头，直到把甲板缝里的污物盐粒彻底磨洗干净。

卡米洛叹了口气，拿着砂石也准备加入到苦力的行列当中，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叫喊。

“嘿，那个，你是叫卡米洛？”

卡米洛回过头，来人正蹩脚地用塞珀利亚语尝试和他搭话。

涅墨西斯号上的大多数海盗还是没法和他们这些异乡人言语交流的，通常情况下会由昆汀出面为双方转译，但当二副也有事情要忙、身边又找不到其他人会外语时，这群海盗就只能靠自己了。好在他们基本上只有要使唤人时才需要沟通，不说话只用肢体语言表达通常也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我能听懂你们的语言。”

听见卡米洛用奥弗兰语回应自己，格雷戈的脸上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太好了，你可以叫我格雷戈。事情是这样的，船长安排我去给仓库里的东西分类登记数目，我已经泡在那个全是灰尘的地方一上午了，人都要发霉了！你也不喜欢干擦甲板这种体力活吧？我们俩刚好可以换换，让我晒晒太阳吧。”

卡米洛神情复杂看着面前的海盗侃侃而谈，这群家伙都这么自来熟的吗？还没等他开口回应，格雷戈已经从腰包里掏出一支钢笔和一本皮革封面的本子，伸出手递到了他面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卡米洛接过本子随手翻了翻，黑色的字迹歪歪扭扭写在羊皮纸上，虽然谈不上工整，但至少还算清晰可辨。

沿着格雷戈手指的方向，卡米洛独自来到一扇木门前。他伸出手推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在阳光一线照射下翻飞不定的浮尘，以及沉寂在阴影中堆叠起来的木箱。

卡米洛愣了愣，视线随即凝滞在眼前某处，他维持着开门的动作，没有再向房间里踏出一步。

仓库中为数不多的光明并不仅来自于他的身后，正对面的墙壁上开有一扇不大的舷窗，此刻正有人靠着窗沿站在窗前，明媚的阳光自两人背后绕过，在地板上投射下相对的阴影。

“请把门关上吧，我想和你谈论的事不适合被更多人听见。”

温和、流利的塞珀利亚语传入卡米洛耳中，完全不同于格雷戈方才的生涩僵滞。

“我和你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卡米洛平静地用奥弗兰语回敬。

亚戈斯顿了顿，从手中的书页上抬起视线，双手轻轻托举将书本对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