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言小说(3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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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真再次沉默。

他突然问:要不要听歌?

什么歌?

那张唱片。

言真愣了一下,可家里没有唱片机。

有。他说:等我一下。

他将言真抱到沙发上,然后从他房间里抱出来一台半旧的唱片机。

言真见他把唱片机放在茶几上,熟练地找出唱片放上去,有些讶异:你从哪弄来的?

他蹲在地上,抬眸一笑,店里。

之前言真一声不吭地出去采风,他头几天在家气得要死,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无意看到这张唱片红色的封面,他突然就想知道这唱片里究竟有什么,值得言真在那个夏天翻遍了整座城。

恰好张显搬来了一台二手唱片机,他本来是想放办公室里装比搞气氛的,结果被言执二话不说就搬回了家。

这张唱片不是什么知名歌手出的,里头两道男声轻柔和缓,略带一些电子的元素,整体听来安静平和,并不吵闹。

这种唱片适合冬天坐在壁炉前听,被烧的噼里啪啦的柴火配合着音乐,氛围是寂静而温柔的。

可那阵子言执火气上头,根本听不得这些半吊子不上不下的音乐,没听一会儿就想把它们都一块砸烂。

想了想,到底忍住了。万一言真回来看见了呢?

刚才突然想起来这玩意,他莫名觉得现在这会儿也许适合。

将唱针调好,音乐开始。

言执回到沙发上拥住言真,两人头挨头,男声轻慢吟唱,混着外头的雨声不停,所有一切都在变得温柔。

他舒服地闭上眼睛。

言真鲜少有这种与人互相依靠的体会,温情弥漫在缓慢流淌的时间里。

她通常会抗拒这样的时刻。下意识认为这会让她变得很感性,而感性不利于思考,尤其会让她无法立刻对接下来可能到来的伤害做出判断和防御。

但今天约莫是心底的歉疚在作祟,她靠在言执肩上,忽然想袒露一回心声。

她轻声说: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

作者有话说:

唱片是《Versus》,感兴趣可以听一下,整体音乐不会很吵,带一点点迷幻的轻快,听起来没什么压力~

感谢阅读。

第44章

言真七岁被送到邻市外婆家的时候, 还不知道什么叫遗弃。

她一直记得言忠转身的背影,他沿着黄昏的小路消失在地平线外,一路上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他说半个月之后再来接她。

但过了半年, 一年。

一年之后,舅妈开始用一种看路边的流浪狗的眼神看她怜悯又嫌弃。

舅舅一家半夜在客厅里开会, 讨论言真的去留, 舅舅气急败坏地大骂言忠是个畜生, 亲生女儿都能遗弃。

说到自己早逝的女儿,还有这个苦命的外孙女, 外婆抹着眼泪,沟壑纵横的面皮里藏着深刻的痛楚。

舅妈古怪地看着舅舅,像在怂恿他说什么, 舅舅几欲开口,但外婆没给他机会, 她拍着桌子站起来,口气强硬,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说, 我就这一个外孙女,她必须跟着我, 你们不答应可以, 那我就带着她去跳楼、跳江。

言真那时以为被遗弃的后果, 是跟外婆一起死掉。

后来九年, 多亏了有外婆照顾她,保护她,不然, 她的日子过得跟死掉也没什么分别。

外婆去世后, 言真不哭不闹, 舅妈说她冷血、没心肝,其实她只是在想,想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言忠会做这样的事情,难道他没想过,万一外婆当初没有拗过舅舅舅妈,她很有可能就被扫地出门、流落街头?

外婆总是说她成长得很优秀,她很欣慰。

可言真突然有点不甘心。假如言忠看见她,他会不会后悔?

找唱片是借口是托词,当言真凭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曾经和言忠一起住过的地方,见到的却是印象里言忠牵着她的手进出的楼栋变成了一片废墟。

外围明黄色的水马嘲笑着言真幼稚的执念和行为,烈日炎炎之下,言真不知道脸上淌下的是泪还是汗。

她一言不发地离开,身体和心理都空落落,下意识看向空空如也的掌心,崩溃的情绪霎时间如山海颠覆,扑头盖脸,来势汹汹。

胸腹间紧缩的疼痛教会了她一个道理,世上一切都有缘故,可不论这缘故究竟是什么,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外婆疼她爱她,因为她是妈妈的女儿,是孤苦伶仃的弃女,纵然这些爱里掺杂了一些对其他人的怀念,但爱就是爱。也是这份爱,才让言真不至于在这被遗弃的九年里真正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

同样的,不管言忠因为什么抛下她,苦衷也好、蓄意也罢,抛下就是抛下,没有辩解的余地,也没可能被原谅。他后不后悔、愧不愧疚又怎么样?

她恨他。

舅妈说的没错,言真是冷心冷肺,别人给她什么,她就接受什么,不一定会回报相同的爱,但恨意不需要克制。

她恨言忠,这十六年里没有哪一个瞬间这样恨。

外婆不在了,言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压抑这份痛恨,她甚至觉得自己将来恐怕再没办法去正常地过自己的人生。

言执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他像平白闯入洪流世界的一颗石子,尖锐又生硬地一头扎进水面,将水底所有激荡打了个措手不及。

刹那间,时空静止。

言真看着他那双眼睛从错愕到惘然,黑漆漆的眼睛里印满她湿漉漉的身影。

大约是没有见过哭得这么惨的人,他急促呼吸的频率里都带着满满的惊诧。

言真彼时青春少女,不可一世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有人看见她如此狼狈的时候,还是用这种见鬼的眼神。

她站起来,轻松地用身高拉回优势,对着那张狼狈的脸,用尽了她此生最恶毒、也最冰凉的声音警告: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言真到现在还很难想象,当年那个灰扑扑的小男孩,竟然眨眼之间长成了这般精致俊美的模样。

她捧着言执的脸,像在测量画面的尺寸,她细细打量他的脸,他的五官,回忆里某些动人的部分让她眼中带了些潮湿的水润,被沙发旁的灯光一晕,熠熠发亮,你真的变了很多,在发现你们是同一个人的时候,我其实有点没法相信。当时你那么小,那么可怜,可现在

沙发不大,两人挨得很近,言真说话时的气息幽幽地扑在他面上,言执黑眸微沉,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上她了,现在怎样。

现在很帅。言真说。

她总是坦率,他习以为常,满意地在她唇上亲了亲。

除了五官,言执变化最大的,是那双眼睛。

言真记得这双漆黑的眼,但记忆里这双眼睛倔强、凶狠、迎着太阳,里头像火一样炽热。

十二岁的言执,鲜活得让人忍不住想要破坏。

言真记得他是被人追赶,她彼时被恨意蒙蔽了双眼,善恶在她脑子里混为了一谈,她一门心思地想要让全世界都尝尝她现在尝过的滋味。

她带着言执躲起来,计划着骗他在这里等着,她再去把那些人引回来。

他越挣扎抵触,她就越想这样做。

她要他得到希望,再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出卖。

他一定会恨死她。

那太好了。

为了获得他的信任,言真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和善,别出声,他们会发现你的。我是在帮你,别不知好歹。你才几岁?他们人那么多,现在出去是想被打死吗?

她强迫他与自己一起藏身在废墟之中,烈日当头,两个人脸上都沁出了汗。

少女素白的面容上印着两团绯红的晕,眼里未干的泪在发着光,她自以为语气相当善良,可她冷漠的表情更能说明一切。

言执看着她,不晓得为什么,满身的戒备无论如何都无法重新强硬起来。

大约是她刚才哭得太惨,而眼泪是弱者才有的东西。他判断她不足够造成危险。

他用还未褪去稚气的声音低沉地怒吼:我才不会死!该死的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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