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言小说(36)(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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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门前,叶明昌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在这等一下,我还有话跟你说。

言执不置可否。

病房门关上,透过透明的探视窗,言执看见那女人扑在严慎华的身上,哭得不能自已,她大女儿站在她背后悄悄抹泪,小女儿则跪在床尾,抱着白布里的腿,哭喊着爸爸。

严慎华估计真的快死了,他在外头能听见他们哭天抢地,但里头倒是没人在意他在外面是什么表情。

不知怎么,言执突然想起当年言真说的那句话。

她说,没有人会爱你,没有人会帮你,你只有自己。

到了现在,病房内外的家人之别,亲疏之分,似乎也在明明白白告诉他这一点。

严慎华是他的父亲,他没有爱过他。

秦舒是他的母亲,她也没有爱过他。

这世上血肉相连的人都不爱他。

他从没被人爱过。

他是被隔离海底的人,除了黑暗和寒冷,一无所有。

作者有话说:

弟弟真的很惨,如果没有言真,他大概会走上另一条不归路,唉

这几天我都会尽力多更些的~希望大家踊跃给我留言~!(跪下谢恩!

感谢阅读。

第46章

严慎华还剩最后一口气, 估摸着是撑不了两天了,医生拿了放弃治疗的同意书给那女人签字,她不肯, 在长椅上又哭又嚎地指桑骂槐,说一旦签了字, 她们母女就要任人欺凌。说话时, 她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静默而立的少年。

言执靠在走廊墙壁上, 眼皮微微耷拉着,像是困了, 感觉到她的视线,不经意转眼看过去,那女人简直像是要吃了他。

他淡漠地回望, 在心中冷笑。

叶明昌劝那女人放严慎华体面离开,保证道:慎华之前已经做了遗产公正, 属于你们娘仨的,谁也抢不走。

叶明昌是个大律师,可他偏偏还是严慎华前妻的旧友, 那女人下意识以为两边立场上他肯定是跟言执站的更近,想做点手脚偏袒自然也很容易, 死活不肯信他。

她咬死了不会就这样放弃。

叶明昌也不想再解释什么, 只留下一句不管她现在签不签, 到了时候他都会看着办的, 她要是有任何不服,可以去上诉。

说完,他不管那女人如何泪眼婆娑, 转身带言执离开了病房。

是半夜, 医院里的食堂和咖啡厅都关门了。

叶明昌在自动贩售机上买了两杯咖啡, 招呼着言执在大厅的休息沙发上坐下。

他似乎觉得累了,一坐下就开始松领带,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揉了揉酸胀的眼角,叶明昌仰靠在沙发背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言执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盯着杯子里旋转的白色泡沫,没说话。

空无一人的医院大厅里一时寂静无声。

你还是不愿意改回你原来的姓?

什么原来。

叶明昌睁开眼睛看他一眼,言执神色依旧淡漠。

当年严慎华跟秦舒离婚,秦舒伤心欲绝,意识不清之下擅自更改了言执的姓氏,谁料这一举动更加坐实了严慎华心里认为她不忠的疑影。

半年前,严慎华病危,设立遗嘱的时候叶明昌在旁提醒,他还有个儿子。时隔多年,严慎华早已知晓当初的真相,想起这些年对言执的亏欠,他不要求他能原谅自己,甚至愿意主动将财产留一部分给他作为补偿,唯一的条件只有一个他必须改回姓严。

叶明昌大半个月前找到言执,告知他这件事情,本以为他会看在遗产的份上爽快答应,谁知他竟抵触至极。

叶明昌坐直身体,重新将眼镜戴上,耐着性子继续劝他:言执,不要赌气,这关系到你未来的生活。这些年严慎华的企业发展很好,出乎你意料的好,他留给你的部分足够你将来一辈子吃喝不愁。这是他对你的补偿,只要你愿意把姓改回来。

言执扯了扯唇角,我没听过补偿还有附加条件。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叶明昌皱眉。

言执冷哼:他当初可是因为怀疑我的身份才坚持离婚的,不是大事他又何必揪着不放?没记错的话,那女人可是跟他离婚之后才疯的吧。

叶明昌一顿,随即沉声道:他自己也不干净。

言执拖长声调,哦。他眯着眼睛,阴恻恻地说:当年为了离婚,他污蔑那蠢女人不忠,不肯承认我是他儿子,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你应该都知道吧?你唯一不知道的是那女人后来为了报复,疯狂虐待他的儿子,也就是我,来发泄对他的怨气。你想象不到她发起疯来有多可怕吧,就连你那个至交好友都看不下去,怕我真的死在她手上,才匆匆让人把我送走。呵,他俩活着的时候只当我是他们互相泄愤的工具,到死了才想起原来我是他们的儿子?叶大律师,你说这合理吗。

叶明昌眉头紧皱,看着他说不出话。

片刻,言执身体向后靠,随意地将手臂搭在沙发背上,玩笑般的口吻听不出一丝温度,这样吧,既然你这么爱那女人,不如咱俩商量商量,我死不改姓,让楼上那临死的鬼带着愤恨下地狱,也算对那女人在天之灵的慰藉。你看在我帮她报了仇的份上,把遗嘱的附加条件稍微修一修,这样大家也算是各取所需了,怎么样?

叶明昌面色凝重,顶灯在他薄薄的眼镜片上反射出一片刺目的寒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言执无所谓地撇撇嘴,不愿意就算了。

他将咖啡放下,颀长的身子站起来,不经意地搔了搔发尾,反正急着认儿子的不是我。我今天跟你来了,也让他见了最后一面,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剩下的,怎么做随便你。

他说完,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叶明昌叫住他:这么晚了你去哪?

他散漫地抬手一挥:回家。

*

见完何蓉,言真回家路上经过超市,想进去采购一点食材。

这段时间在家,太多精力都耗在床上,她和言执都没怎么好好吃过饭,正好明天没事,可以在家琢磨着弄点吃的。

她纯属心血来潮的想法,可进了超市才发现由于没有任何烹饪经验,只能跟人求助。当她跟导购说想买三鲜面的食材,导购上下打量一眼她的穿着打扮,直接将她领到了方便食品区。看着那一货架的方便面,言真觉得,要不还是明天再跟言执一块出来买好了。

夏夜的街道两旁霓虹闪烁,等红灯的时候,言真降下车窗,温热的夜风混着车子里的冷气,在脸颊边纠缠不清。

她不由往车外看去闪着灯的商店招牌、随风摇摆的树影、三三两两正在说笑的人群,与油画布上僵硬的线条不同,夏日热烈的温度让月亮都有了流动的痕迹,月光下的一切都是鲜活而生动的。

她以前好像从未发现夏夜是这样热闹。

李方潮之前说她浮躁,没有耐性。

最近她倒是有变得慢一点,看东西变得温和了一点。

比如以往在学校、画室、家,这三点之间来回,一路上的所有景物她都经过了千百遍,但直到最近,她才开始慢慢记住它们的样子。

她总认为反正总是要毕业的,画室也总是会换的,难道她要一直去费尽心力去记一些迟早会被替代的东西?那也太麻烦了。

但今天她突然觉得,有些东西其实不必费神,轻松地享受当下的舒畅,就像这样看看夏夜的街景,得片刻夜风吹拂的松快,也没什么不好。

再比如她曾很悲观地认为没有任何一种感情可以持久,时间长了总会淡去,那些说爱能长久的人无非是在自我欺骗罢了。

几个月之前如果谁跟她说,有人惦念另一个人六年之久,并且在这期间完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也毫不气馁,她一定不会信。

可今天何蓉说言执这些年一直都在找她,言真却没有怀疑。

想起他说的那句你说的,我都记得。夜风恰好吹过来,言真的心像被一层柔软的、果冻一样的透明物质包裹着,跳动的震荡被妥帖地容纳在内,撇去了剧烈和尖锐,只剩温柔的起伏提醒着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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