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言小说(50)(1 / 2)
进入尾声的会议被暂时叫停,谈怿扶着言真到画室休息,但言真这会儿不想闻见油彩的味道,摆摆手说自己打个车先回酒店。
谈怿为难了一下,还能坚持吗?可以的话等会议结束我送你回去,你这样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
言真笑笑,没事,我可以的。
她脸上泛出酡红,让原本冷清白皙的皮肤因这点颜色变得柔软起来。
谈怿心头微动,转脸对Anna道:会议结束了。
Anna领会了他的意思,立刻出去安排车辆。
从工作室到酒店一路大概半个小时。
谈怿与言真并排坐在后座,言真歪着脸靠在他肩上,似睡非睡。
谈怿鼻息间是从她身上飘来的淡淡细微的酒气,他觉得自己似乎也有些微醺了。本来拿出手机要看报告的,现下也罢了。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使肩膀的高度尽可能让她感觉舒适。
车子平稳的行驶,两人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儿,谈怿以为言真已经睡着了,手指在机身上敲了敲,才要将手机反转过来,身旁的女人忽然出声。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放下工作吧。
谈怿手腕微顿,手机继续扣在膝上,他温声答:不是第一次。不过,能让我主动这样做的人,确实不多。
那我应该感到很荣幸?
应该。
他话音落下,肩上一轻,言真抬头看着他,半晌才道:你倒是不客气。
谈怿笑,事实如此。
言真往旁边坐了坐,舒了一口长气,神情却并没见什么变化,但你不会总是如此。
谈怿想了想,承认:对工作费心总能得到些回报,即便没有回报,它也不会主动背叛你。对别的事,就不太一定了。
言真头次听见他说这种接近真心的话,不由好奇:你被背叛过?
她大约是想听故事,可惜他没有。谈怿遗憾地摇了摇头:还没有。
言真有些失望,但也不意外,点点头,也是。你把自己保护得很好。说完,她也不再问什么,靠向另一侧的车窗,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拉开了一大段。
她这会儿倒不像是醉了,谈怿见她望着窗外出神,他敛了笑意,沉声说:我以为我们是一种人。
自我,冷漠。
视个人利益高于一切。
言真微顿,收回视线看他,半晌,她说:是的,以前我们是一样的。现在不是了。但具体什么时候不是的,她也不太清楚。
谈怿见她脸色不好,有些忧心地握了握她的手:很难受吗?再坚持一会儿,就快到了。
太阳穴隐隐发胀,言真闭了闭眼睛,从他手中抽回来,探了探额上的温度,略烫。
谈怿给Anna拨了个电话,让她叫个私人医生到酒店去待命。
言真想说没有这么夸张,但她张了张嘴,突然懒得出声。
私人医生的话题之后,谈怿紧接着开始交代关于刚才会议的后续注意事项。
他真是个工作狂。
摇摇头,言真将额角贴在车窗上,感受着舒适的冰凉。
很快到了酒店,谈怿搀扶着言真下车,进了大厅,等电梯的时候,他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似乎又有电话来了,言真感觉到他口袋里传来震动。
她强撑着离开他身边,自己扶着电梯墙,对他说:你去忙吧,我自己上去。
谈怿似乎有些犹豫,我送你到房间。
言真摇头,不用了,没几步路,出了电梯就到了。
谈怿皱了下眉头。
言真接着道:私人医生也取消好了,我只是困了,睡一觉就会好。我可不想一会儿睡着了又被敲门声吵醒。
她语气轻松,好像真的没事。
电梯这时来了,言真独自走进去,按了楼层,唇角勉力牵出一丝弧度,我先上去了,拜。
谈怿心头有种奇怪的预感,说不清那是什么,他想自己是应该跟她上去的,可脚莫名被钉在地上。他只能对她叮嘱:那你好好休息,我忙完过来找你。
嗯。
电梯门缓缓合上,金灿灿的狭窄空间里,终于只剩言真一个人。
笑容垮塌,她疲惫地靠向一旁。
电梯直达27楼。
门打开,休憩了片刻的言真走出电梯时仍觉有些头重脚轻。
她低眼在包里摸索房卡,余光冷不丁瞥见一截黑色的裤管停在走廊里,她往旁边让了让,想要绕过去,交错而过时,她嗅到一股冷涩的薄荷烟草味道。
混沌的大脑反应了一瞬,手臂蓦地被人抓住,讥诮的男声留住了她。
约完会了?大艺术家。
言真眼睫颤了颤,抬起来。
墙边的年轻男人面色阴沉,冷漠的黑眸映出言真呆滞的脸,眉间倏尔一紧。怎么,昨晚应付完我,今天紧接着跟另一个约会,吃不消了?
他尖锐的讥讽语气真是难听。
言真看了他一会儿,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轻道:不管你是要吵架还是做什么别的,我现在都没功夫陪你,麻烦你离开。
言执皱眉,注意到她惨白的脸色,他眼中那些妒恨转瞬就消失不见了,手中力道不自觉放松,仿佛没听见她的后半句,他压抑着声量问:你怎么了。
言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头顶上的人微微俯下身来打量她,眼前光线变暗,一股莫名的酸涩突然从喉间窜了上来。
她叫他名字:言执。
她脸色太差了,被走廊里的光一照,虚弱得好像随时会晕倒。
他眉头拧得更紧:嗯?
言真张张嘴,声音发不太出来,干脆往他怀里一靠,低声道:我好像生病了。
怀里的女人气若游丝的声调似委屈似撒娇,她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了他。
言执黑眸微怔,随即急速下坠,直至深不可见的某处。
他眉间一凛,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
言真很少生病。
从之前到现在都是。
每每感冒发烧,她都会变得很脆弱。会忍不住要在外婆怀里撒娇,让她煮甜滋滋的醪糟汤圆给她,热腾腾一碗下肚,出一身汗再睡一觉,第二天就好了。
后来外婆去世,没人再给她煮醪糟汤圆,言真也没再怎么生过病,即便病了,也硬咬着牙过两天就好了。
记忆里最后一次生病,是几年前言忠突然去世,他留下了烂摊子一堆,其中包括言执。言真必须自己处理一切,还要看起来游刃有余。
可人有极限,尽管她已经撑了许久,但到了最后,无论她怎么咬牙都睁不开眼了。
她缺席了葬礼,被大姑骂到狗血淋头。
她想,随便骂吧,反正她也不在意。
言执这时候到了家里,她以为他是来添乱的,但他给她煮了三鲜面,也是热腾腾的。
言真还记得那碗面的味道,她吃人嘴短,只得留他过周末。这本应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谁知却反被他照顾了两天。
那两天言真烧得昏昏沉沉,意识断断续续的,他来喂她喝水吃药的时候,她其实知道他不是外婆,可她实在撑不住了,想,既然他还想住在这里的,应该不会介意这时候让她靠一靠。
那是言真第一次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
她跟他说,外婆,我好难受。
再然后,他们分开。
在异国求学生活五年,言真奇迹般的没犯任何头疼脑热,她有时怀疑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太正常,但体检报告又显示她身体确实没什么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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