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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
你又喝酒了?
贺川比平时的反应要慢上半秒,迟滞地“嗯?”了声。
江汀更加确定,贺川是喝酒了。
贺川还算清醒,还能自己换衣脱鞋,还能问江汀沙发哪里刮花了。在确认皮质划伤口子不大后,放心地去洗澡。
江汀一直站在浴室门外,生怕贺川会出什么事情。
“不是不喜欢喝酒吗,怎么最近总是喝呀?”小猫在贺川躺下后,兴师问罪,“喝酒是全世界最不好的习惯。”
贺川倒不反驳,酒精跟贺光总是联系在一起,他本人对它嗤之以鼻都不为过:“是。”
小猫不开心:“那你还喝。”
贺川笑了下,“但我开的是酒吧。”
江汀更不解了:“你为什么要开酒吧。”
小时候因为酒鬼受过那么多的苦,贺川明明有一段时间闻到类似的气味就会害怕呕吐。
可是贺川的脸上出现与从前如出一辙的、冷淡的笑意,像是已经陷入某场美丽的梦里。
“因为有个人说,”贺川盯着小猫眼睛看,有点失神,“他想在这开个酒吧。”
作者有话说:
预计周三入v噢,当天更三章!
第28章 他不需要(一更)
江汀上高中那年,曾经拿起笔在世界地图上画洋流走向,指着画错过无数次的太平洋以东说:“等我们毕业了去这里吧?”
“哪儿?”贺川当时不明所以,仍旧一脸威压地让他赶紧背书,别整事儿。
江汀兴奋极了,想一出是一出,点点他刚画的洋流的方向,“这里。”
江汀其实根本不知道那是哪里,就觉得没看过太平洋另一半的风景,得看看。
贺川看着地图,不耐烦道:“加州。”
江汀把画面又放大了点:“这儿呢?”
“一号公路。”贺川答完才说他,“不认字?”
江汀嘟囔道:“认呢。”
“最美公路……美成啥样啊?咱家旁边也有最美公路啊,到时候去看看哪个厉害。”江汀越说越开心,最后半趴在桌子上,撑着脸说,“哥,你说地理书上说的是真是假,真有渔场吗?咱去一趟吧,就咱俩,带上老江老白也行!”
贺川边听边替他改卷子,看起来并不感兴趣,淡淡地答:“去干嘛。”
“喝酒啊。”江汀拍拍桌子,“都说了那儿酒吧很出名,等咱都成年了总得试试吧?”
贺川害怕酒精的味道,这是江汀一定知道的事。他把这件事特意拿出来讲,看着贺川有点逃避的眼睛:“哥,你怕酒对吗?”
贺川没说话,江汀便兀自说下去:“酗酒不好,打人更不好,但那些都是因为贺叔叔不好。我不想你的讨厌是来源于恐惧,更不想你以后闻到酒味、看到砖块就害怕,等什么时候你不怕它了,才意味着那些烦人的过去都跟你没关系了!我想看到这一天,我想……跟你一起经历这一天。”
贺川的眼睛忽然睁得很大,但他很快垂下头,把那点动容收了回去,说了句很煞风景的话:“公路开车不能喝酒。”
江汀便胡诌道:“那开个酒吧呗,喝完不用开,直接住旁边儿。”
贺川当时骂了他一句“无聊”。
没错,这么明显的、无聊的玩笑话,江汀说过就忘了。
提议者本人都没过脑子,只记住了那个大洲附近的洋流走向和考试重点,所以他也没有料到,四年后的西海岸真的会出现一家贺川开的酒吧。
贺川去做这件事倒也不是因为自虐,他只是像江汀说的,不想让‘喜不喜欢’与‘害不害怕’连在一起。他试图克服自己恐惧的本能开了个酒吧,正如离开江汀也是在违背爱的本能。
如今无论是江汀还是贺川,都不再提这些陈年细节。
江汀别说不记得,就算记得也不可能把贺川的选择跟自己联系在一起,呆呆地问:“谁说的啊?”
贺川可能是真的醉了,少有地第一只猫产生倾诉欲,把自己看过无数遍的电视画面倒放定格,再放大给小猫看,“这个人。”
画面中心是连脸都看不真切的年轻舞者,他站在角落,但修长的手臂与绷紧的脚尖都宣告着扎实的功力。
“他是不是很美?”贺川醉时脸色很红,配上晕乎的语气显得人有点迟钝,夸人的嘴皮子却很利索,“天生的光源中心。”
江汀的心跳好快,快到来不及思考什么,只是本能地无法把那些夸赞跟自己对应起来。他只是舞台上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大概也只有贺川会认为自己的天赋与生俱来。
“嗯。”江汀违心地回答,可脑子还是很乱。
贺川看起来还很在乎自己?那么,自己缺失的这四年是有误会吗?
江汀从没这么渴望找到小猫的心结然后变回去,只要变回去他就能亲口问贺川一切的缘由。现在以这样狼狈的身体,加之从前的矛盾跟争吵,他不敢开口。
贺川摸摸鼻子,闭上眼睛。
江汀确信贺川是喝得太多才会露出这副表情,试探道:“关于你的……弟弟?能多说一点吗?”
他坚持用这个称呼,因为没有比这个词更适合他们之间的关系。
“弟弟?”贺川反应了一会,又看看电视屏幕才笑了,“哦,你说他。”
小猫“嗯嗯”两声,爪子在键盘上敲击:“你看过他这么多场视频,一定很在乎他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小猫紧张极了,爪子都蜷缩到一起,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可又怕听到了想听的之后没有资格去反应。
可惜贺川是个打太极的好手,根本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模棱两可的说:“他很好,干净,热情,像张燃烧的白纸。但是每当他靠近我,我都害怕自己会弄脏他。”
江汀不解,更多的是兴奋,这是他第一次从贺川口中听到关于自己的过去。他一直以为贺川对自己好不过是寻药,从没预料到他也有过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挣扎和紧张:“怎么会呢,他不是那种人吧?”
“就是会。”贺川靠在沙发上,沉沉地胡言乱语,因为酒精而词不达意。
贺川一直觉得自己这条命已经贱到底了,泥里钻的土狗也不过如此。
贺光当初拿花瓶闷过贺川的后脑勺,血流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就这样他都还活着,没傻,没残,甚至还能爬起来朝着对面手臂上咬,两个人身上都是血糊糊。
贺川人生中仅有的几次温情时刻都是在江家得来的,可他也知道这都是假的。别人的好都是难得的恩惠与施舍,他没理由不要脸到真的坦然接受。这个道理即便是现在二十四岁的贺川也依然明白。
贺川把小猫当成不会说话的树洞,兀自说着:“有年大雪,雪把行道树遮没了。我一个人在医院养伤,等拆完线已经快过年。唯一的热水瓶被隔壁拿走去用,我又没有更厚的衣服御寒。”
江汀只知道,那年江岸报警后贺川住了院,却没想到他一个人那么难:“医院没有新的热水瓶吗?”
贺川平静地说:“要加钱的。但那时候有我没钱,也不知道还要花多少钱来住院,不敢再买。”
江汀觉得脏器都揪着到了一处,张张嘴却只能发出小猫的呜咽声。
贺川接着说:“他在这时候突然出现,还拿着热腾腾的汤。他要带我回家过年。说什么家里人少,冷清,添我还能添口热气儿。”
贺川当时开心得都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把头剃了,穿了件还算能见人的衣服跑去拜年。可他嘴很笨,很久没有过亲人长辈,就连吉祥话都说得很蹩脚。
“他,我,还有他的父母,我们四个坐一张圆桌上,外边鞭炮噼里啪啦的,那时候我就在想,自己好像有家了,可这又不是我的家。
“吃完饭的时候他突然站起来,拉着我的手走到他爸妈面前,让他们一起抱抱我。”
贺川好像要把前半辈子的话都说完,就连表情都是几年难遇的温暖。他闭上眼,似乎在回忆一片很美的雪花。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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