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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稳定收入来源前,银行卡里的数字并不能带给喻遐足够的安全感。
这些压力紧逼着他,又迫使他永远绷起一根弦,在物质社会中摸爬滚打不断前行。所以喻遐只得在无人知晓的内心寻找宁静,现在那片平如镜面的湖泊叫做姜换。
他偶尔和姜换联系聊天,不常见面,对方忙于新电影的拍摄前准备。
即便得到了姜换给予的特权,喻遐却不频繁使用,仿佛如果把它当成免死金牌一样随心所欲、时时任性,总有一天姜换要收回它。
直到正式开学,他们不过见了一次而已。
大四的课时一周只有5节,选课稍微挑一挑,喻遐每周算上周末还有两个空余的白天。比起在宿舍休息,他更愿意出门找点事做,或者去医院陪护喻庆涛。
至少出了门,他就不用面对宿舍里的徐锐青和随时随地的找茬了。
暑期研学旅行的闹剧虽未持续到开学,喻遐与徐锐青的关系也回不到以前了,他不想问徐锐青为什么对自己突然态度180度大转变,也不在乎去修复与对方的友谊,更不希冀得到徐锐青的理解。
他只是觉得很无聊,很幼稚,不值得自己继续浪费精力。
开学第二周,喻遐看见姜换进组的新闻,拍摄地点是东河师范大学。当天他恰好路过,远远地望着一大群人扛机器、开车进学校,惹来不少围观,于是随手一拍。
新闻发布后他顺手发给姜换问:“你也在?”
或许因为电影正式开拍,姜换的日程也变得忙了,晚上,喻遐在小孩儿家里做兼职时才收到了对方的短信。
熟稔于心的数字下,姜换写:“你来了?”
他说:“没来,今天早点路过而已。”
姜换就问:“怎么不来看我。”
姜换发信息不爱用标点,看清这条短信时喻遐承认他手抖了,学生问他一道应用题怎么解,喻遐拿着墨水笔在草稿纸上心不在焉地划拉两下,才把解题思路写完。他听着自己讲题变得断断续续,发现没办法拒绝姜换,哪怕这甚至都不算一句询问或者试探。
等学生又开始继续做试卷,喻遐把手机摊在桌上,手指点了好久,打出几个字删删改改,不知道该问“我去找你好吗”还是装傻。
和姜换的关系里,喻遐虽然弱势但并不卑微到尘土中,姜换是个奇妙的人,他不因为身份低微的差距就看轻谁,但他又平等地对每个人满不在乎。
姜换无法被他预判,所以接触越多,喻遐一边每次都手足无措,一边陷得越深。
他最后说:“我在做家教兼职。”
像只有回答,而没听懂姜换对他的隐晦邀约。
“好吧。”姜换这么说。
托管时间持续到小孩到了睡觉时间,住家阿姨送喻遐出门。
喻遐等末班公交,初秋,风还有最后一丝燥热,红色公交站台零零星星两个人。他要坐的35路迟迟未到,喻遐靠上信息牌的金属侧边,棱角硌着后背,他放空好一会儿后突然站直,从兜里拿出手机。
“现在收工了吗?”喻遐问得几乎迫切,和刚才假装淡定截然相反。
姜换慢悠悠地回了他一个电话。
随着刷卡的“滴”声,姜换那边传来了嘈杂的交谈,过了会儿,喻遐听见那些杂音渐渐地消失,姜换变得清晰又分明。
“收工了。”他说,好像有点疲倦所以听着沙哑。
喻遐在公交上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我现在也结束了,在回家路上。”
姜换说,嗯。
最后一排的车窗半开,微冷的夜风呼啦啦地灌入听筒,像无法诉说的复杂心绪,带着晚星的白光,穿越数公里后抵达一处未知的街道,被姜换接收。喻遐看着街景后退,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促使他把几个小时前就想说的那句话抵在舌尖。
“那你能过来吗?”喻遐问的很小声,怕被拒绝,因为这是个无理取闹的要求。
姜换果然一下子没听懂:“嗯?”
“你过来吗?”喻遐闭上眼睛,“想你过来。”
大约两三秒钟,还是那么慢条斯理不知道着急的腔调,但多了点笑意。
“好的。”姜换说得很温和。
深黑色的视野中仿佛宇宙大爆炸那样,一瞬间绚烂无比。
敲门声响起后几乎没等,那扇薄薄的防盗门就敞开了,喻遐穿一件蓝色T恤,手里拿着削到半截的苹果,看向他时就笑了出来,说这才半个小时。
“我坐飞机来的。”姜换进屋,还是穿的先前那双拖鞋。
喻遐关了门,苹果皮从指间一寸一寸地变长,他不信姜换的话,说:“你不会就在附近拍戏吧,今天根本没去师大。”
“我不在,你拍的照片又是谁?”姜换不太客气地说,但也承认了,“晚上在林荫大道,有一场夜戏,但只拍了两个镜头所以结束得早。”
林荫大道旁边是四通八达的林荫立交,确实可以抄近路。喻遐在心里估算时间,点点头,削完苹果后利落地从中间切开两半,递给姜换。
夏末秋初不是苹果的季节所以吃起来偏酸,姜换感觉腮边轻轻抽搐一下,紧随其后一股香甜充盈口腔。
客厅收拾过了,尽管仍然看着落魄但整洁不少,加之电视机里传来夸张的偶像剧台词,暖黄灯光,手里的苹果,姜换觉得这里比上一次来的时候更像一个家。他坐在喻遐身边,侧过头,灯光下深蓝色T恤衬得喻遐后颈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
姜换按住最上方凸出的脊骨,喻遐本来低着头,被吓一大跳,抬头看他。
“换个电影看吗?”姜换若无其事地问。
手倒没拿开,反而变本加厉把掌心贴在喻遐的后颈处。
感觉皮肤相连的地方一点一点变烫,姜换终于满意地看见喻遐因为他发生情绪波动,耳尖上开始发红,眼睫不停地闪动着。
但他说话还镇定:“嗯,好啊,你想看什么?”
换了两个频道,刚好有个电影节目在放一部动作片,是前几年获奖的韩国片子,警匪题材,打斗拳拳到肉而且剧情也连贯。
他们开始看时剧情 已经过了1/3,喻遐很难集中注意力在屏幕上。那股枕头上也有的带着柠檬草气息的香水味变得淡,却因为是姜换颈间、袖口传来,于是浓度加倍,让他更加心猿意马。
可内心躁动,手脚越放得规规矩矩,假装能抵挡脑海深处一阵又一阵的晕眩——奇怪得很,分明连最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他还会因为若有似无的撩拨呼吸困难。
电影里噼里啪啦的枪响就在耳边似的。
他似乎也跟着千疮百孔。
听见姜换的声音时,那些雷霆震动停了半拍。
“怎么了?”
喻遐转过头,对上姜换的眼睛时,有个藏在柠檬草香味与剧烈心跳之后的自己悄声耳语,不断劝说,“你现在什么都可以告诉他。”
突然魔怔了似的,他问姜换:“你现在还是没想过谈恋爱吗?”
电影被谁不小心按了暂停。
客厅一片沉寂,姜换犹豫地张了张嘴,没有听清:“什么?”
喻遐已经后悔了,他想:我有病吧。
姜换没事人般往家里一坐,在他的最私人的地方留下印记,他就感动得恨不得什么都送给姜换。可他什么都没有,姜换不稀罕一颗廉价却真诚的心,反而是他一句空落落的许愿立刻被姜换满足,他说“想你过来”,姜换就来见他。
喻遐眼睛又酸又胀,已经找好了一百条退路,再开口,还是那句一模一样的话。
“我说,你什么时候才会想谈恋爱啊。”
姜换往后靠在沙发上,仰着头。
灯光不吝啬描绘他最完美的轮廓,眼皮薄薄的,被照出太阳颜色。
姜换问:“你想和我谈?”
潜台词似乎是,你有没有想好,我给不了你任何东西。他一定不觉得喻遐有多需要自己,顶多和在临水镇时一样,又是一时兴起的玩笑。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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