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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很快过去。
吴远晚上回到家,已经靠近八点。
钥匙刚插进门里,就听身后的门开了,之前打过招呼的大教授,推了推断腿的玳瑁眼镜,盛情相邀道:“有空没?过来喝一杯?”
吴远一转身,“大教授相邀,盛情难却。”
随即又探问道:“嫂子在家,不打扰吧?”
大教授直接摆摆手,“你嫂子出去摆摊了,家中就我一个。”
吴远顺手又把门锁好,转身进到对门。
对门的格局,和自家几乎相同。只是装修相对没有,一切还是七十年代的样子。
绿裙白墙,很多地方都剥落了。
家具也都是很简单的式样,透着古朴的感觉。
大教授顺手关了门道:“家里条件一般,不能跟你家比。你家那是王教授和李教授倾尽多年积蓄打造的。”
吴远转换话题,笑着自我介绍道:“吴远,苏北乡下来的。”
大教授眼前一亮,握上吴远的手道:“巧了,贱内也是苏北的。我叫吕文清,同济搞建筑的,刚提副教授。所以以后别再说什么大教授了,我还不够格。”
“巧了,吕教授,你是苏北的女婿,咱们也算是半个老乡。”
“对对对,老乡见老乡,俩眼泪汪汪。快坐!”
说着,吕文清从厨房角落了寻摸出半瓶白酒,酒标早就被撕掉了。
也看不出什么酒。
随后又从锅里盛了半盘子的花生米,刚刚水煮过的。
外加仨茶叶蛋。
“吴老弟,家里就这么点菜了,别嫌寒碜!”
吴远摆手:“吕教授,我反正是吃过晚饭了。这顿酒,算夜宵了。倒是你,空腹喝老酒,对身体可不好。要不我下去拿俩菜上来?”
吕文清一把抓住吴远道:“不用,有茶叶蛋够了。”
吴远慨叹,这老哥真是两袖清风。
晚饭就吃这个。
吕文清拿起酒瓶,直接将所剩不多的白酒,跟吴远对半分了。
来来回回倒了好多次,确保做到平分。
随即盖起酒瓶子,一脸期待地道:“吴老弟,尝尝我这多年的珍藏,一直没舍得喝。”
吴远端起杯来,小抿了一口,又咂摸咂摸,方才道:“老白干?”
“吴老弟,果然懂酒!就冲这个,咱先喝一口。”
两杯碰到一起,两个星夜里隔着阳台抽烟的男人,第一次喝起酒来。
一口过后。
吴远夹了颗花生米,在嘴里细嚼慢咽着,顺便打量着屋里的一切。
装修虽然陈旧了点,但墙上的奖状和柜子顶上的奖杯,无不说明着吕教授的才华横溢。
“吕教授,听说国内建筑有四虎,清华、同济、南工和天大。你是同济建筑的副教授,在业界肯定也响当当的,失敬失敬。”
本来,吴远是想拍拍教授马屁的。
谁想到这话一说完,吕文清直接叹了口气道:“响当当顶个屁用!不瞒你说,吴老弟,贱内是去夜市卖茶叶蛋的,每月收入比我拿的都多。家里一吵架,我身为男人,就抬不起头来!”
吴远举杯道:“俩口子吵架,那都是话赶话。嫂子那也没恶意,咱们苏北的女人,都是勤劳能干,任劳任怨的。脾气有时候是爆了点,但绝对顾家。”
吕文清和吴远碰了下,又喝了一口道:“说实话,她那样跟我对骂时,我反而不生气,只觉得自己无能。但三尺讲台,我又真的离不开,心里也矛盾。”
这时,吴远从兜里掏了两根烟出来。
为了照顾吕教授颜面,连烟盒都没掏出来。
递到对方嘴里,上了火,吕文清一抽,这调过来看烟上的商标。
“好家伙,吴老弟,你平日里抽的都是华子?”
吴远随口道:“我这也是客户给的。你也知道,上海现在搞装修的,都是有钱人。”
吕文清闷头点了点,又开始絮叨起来。
从国家大事,说到同事出国。从教学日常,说到柴米油盐。
吴远听了就一个结论。
这年头搞科研不容易。
怪不得总在半夜的阳台上,遇到老吕一个人闷头抽烟。
不知不觉,俩钟头过去了。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钥匙声响,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扛着个挑子回来了。
第209章 对门什么人家,敢抽华子
一听到媳妇回来,吕文清立马起立,站好。
一幅挨打要立正的模样。
态度极其端正。
吴远也起身解释道:“嫂子,我刚回来,正碰上吕教授还没吃饭,所以就过来蹭了点酒喝。”
女人放下挑子,转过身来,连带着眉头一挑:“你这口音,北岗来的?”
“对啊,一口井乡的。”
“我老家辛庄的。”
“巧了,我四姐家在那边,我经常去。”
女人目光落在桌上,“还喝么?今天茶叶蛋卖完了,我去给你俩整个菜。”
吴远连连摆手,“酒喝完了,下回吧。下回我带酒和菜,来跟吕教授喝个痛快!”
吕文清俩手却在裤边上蹭来蹭去。
仨茶叶蛋都进了他肚子,他依旧没吃饱。
毕竟一个大老爷们,仨茶叶蛋哪够?
吴远拍拍手,回了自家。
吕文清立刻腆着脸,跟媳妇说:“老婆,我还没吃饱,给我下碗面吧,不要打鸡蛋,清水面就成。”
“等着!”
女人嘴上不客气,实际上心疼的紧。
顾不上自己出摊累了一晚上,开始收桌子,准备做面条。
收着收着,发现桌上拿包华子里还有几根烟,就叫吕文清道:“老吕,这烟是谁的?”
吕文清一拍脑袋,“吴老弟的,我拿去还给他。虽然是客户给的,但也不是经常能有的。”
说着,吕文清敲开了吴远家的房门。
就在这时,吴远刚发现身上的烟没了,琢磨着反正也没几根了,就从屋里重新拿了一条华子来拆。
听见门响,顺手就走过来开了门。
结果门一开。
吕文清递上那只剩三根华子的烟盒,看着吴远手里那一整条没拆封的华子。
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尴尬了。
“吕教授,你这是?”
“吴老弟,你的客户挺大方呀!”
“是是是,上海人都很有钱的嘛。”
“这是你忘在我家的,回见。”
“回见。”
回到自家,吕文清把门一关,就凑到媳妇跟前,喃喃道:“老婆,你说对面什么人家,敢拿华子当口粮烟抽?”
媳妇付秋没好气地道:“我怎么知道?”
“可你们是老乡。”
“他叫什么?”
“吴远,我都叫他吴老弟嘛。”
“没听过,”付秋用擀面杖擀着桌上的面团道:“他是不是老板?吴老板?”
吴远她没听过,但吴老板她听过不止一回。
吕文清被问得直摇头,“我就是看在街坊邻居的份上,一起喝口酒。我管他老板不老板的。”
“你呀,就是死脑筋,教书教傻了都。”
隔天一早,11月3日。
俩口子站在窗口,看着吴远上了一辆银色桑塔纳,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付秋喃喃道:“难道他真的是老家传的那位吴老板?”
吕文清倒是没想那么多。
他只觉得,这么一个出门坐轿车,抽烟抽华子的大老板,居然能跟他坐下来,花生茶叶蛋老白干地喝一晚上。
付秋却更能抓住重点道:“你看不出来人家多年轻么?比你我都年轻,就如此有作为。”
吕文清却得意洋洋地道:“不怕告诉你,老婆。他这么有钱,也对我们同济建筑如雷贯耳。”
付秋撇撇嘴,“真没见过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天气一天天冷了。
吴远一大早赶到公司,画了会图,就感觉到手冷。
往年这时候,在家里打家具,抡斧头,敲锤子的,根本不觉着冷。
现在躲在屋里,任凭外面大风降温,鬼哭狼嚎的,还有些哆嗦。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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