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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冉心猛地一跳:“没,没有呢,二哥哥。”
“撒谎。”他停下步子,云冉也忙停下。他站在下一层台阶,却恰好可以和云冉平视。云冉反复纠缠帕子,总觉得他在盯着自己的嘴。
她快被他盯得耳热,用帕子擦了擦泛红的脸颊,“二哥哥,你做什么?”
他眸光一抖,突然凑近她,低声道:“惩罚。”
云冉张大眼,便觉得手心被他塞了什么东西。原是他一直握在手心的镂空金球,因被他抚弄得温热,直在她掌心颤动不止,犹如带刺的活物。云冉吓得要脱手,他却用大掌裹紧她的手背,直视她,带着丝快/活的笑意:“金球中心,乃一块奇石,是我近日偶然得到的玩物。此石遇湿滑温热则颤,越热越颤得激烈。我便差人定做了这枚镂空金球,将之镶嵌其中,想带给妹妹见识。”
他的掌心绵绵热意,覆盖云冉的手背,才叫她敢握住球。
云冉发了身冷汗,才知被他戏耍。
哪来的惩罚,原是给她寻了个新鲜玩意。云冉也才展开手心,打量这块怪石,其状圆如鹅卵,色如白玉,剔透纯净,比鸡蛋略小一点,张口便可含住,有点沉,却不累手。
“二哥哥这里,怎的总有新鲜玩意?这球……能送我吗?”云冉一时爱不释手,好奇问。
孟宴宁幽邃的眸看着她,半晌,却将金球拢回袖口:“不急,你总能再用上的。”
他又同她打哑谜,见她不太高兴,跳了话题道:“冉冉,妹夫的丧事可要办了?”
云冉“呀”了声,不知他是不是为自己没告诉他这件事而不悦。只好连连解释,“要办的,这几日已在张罗。实是忙昏了头,忘了通知你。”
孟宴宁语气一时和悦。
“无妨,你成亲时我未能登门拜贺,如今他走了,自当去送他一程。”
他不知为何有些喜悦,顿了顿,又道,“阿娘前阵子说,想帮你再寻一门亲事。你有没有中意的公子,可先告知于我?”
云冉懵了,她怎么没听阿娘说过?倒是她自己,如今全忘了帮孟宴宁物色嫂子一事。
想到林无霜的嘱托,云冉绞了绞帕子,难免愤懑,“抱贞守一,忠君不二,是男女皆要遵守的天经地义,我、我可没有改嫁的想法,哥哥千万别胡说。”
“天经地义?”孟宴宁不承想她反应如此剧烈,停下步子。
他们已经抵达茶楼外。街巷人烟鼎沸,云冉因孟宴宁突然的话而心神不宁,气恼得不想理他,却见一个十来岁的信童擦身跑过,跑了几步,又回头打量她。
“是周家二奶奶?”
云冉点点头。
“二奶奶,有人托我给您带封信。”
云冉的表亲大多在赦县本地,鲜少需要寄信沟通。她茫然地接过信,指尖抚过信封时,不禁微微颤抖,眼眶湿润。
孟宴宁亦看到了。那信他不久前刚烧过一封,上书“爱妻冉冉亲启”字样。
他便这么站在那儿,黑白分明的眼,盯牢了那封信。明明烈日当空,却觉得从头到脚,被人狠狠捶击,鲜血淋漓。
第十一章
云冉看了眼那信,放在心口处,感受那砰然温热的感觉,过了阵,又看了眼那信,兴奋得脚尖不住点地,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泉水般外涌。
“哎呀。”她用手背拭了拭,越拭越湿。
骆青岚和苏小莹都发觉了她的异常。
“冉姐姐,谁的信,让你一会哭一会笑的?”
云冉脸颊红得厉害,透过泪眼,几乎看不清面前人,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从之寄来的,他给我寄信,说他还活着。”
她絮絮叨叨,“我便知他是航海老手,怎么会死呢?院子里那具尸体面目肿胀,一点也不像他。他坠海伤了腿脚,不便归家,这才找到办法,给我寄了封信。哎呀。”
她觉得自己因高兴过于失态了,又用帕子遮住脸面。
“我现在就去找他。去接他回家。”
苏小莹自然也高兴,要陪她去。她们还没上马车,孟宴宁突然道:“冉冉,妹夫信上可说,他现在何处?”
“在码头附近的渔村。”云冉脸热,“怪我,我当早些去问的。他遇到海寇后坠海,最有可能的,便是飘到附近的渔村,被附近渔家所救。”
孟宴宁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攥拳,面上却八方不动:“冉冉,勿怪我多心。赦县多海寇,常与渔民互通有无。妹夫坠海那么久了,要来信早便来,为何此刻才来?”
云冉双脚突然生了寒霜,脸上的笑意也被冰封住。
她紧张不安地纠缠帕子,明明觉得孟宴宁的话有道理,却固执地不愿相信。
“也,也许是之前因故耽误了。”
可她清除周从之为人。事关于她,又是死生大事,他不可能拖延。
孟宴宁突然走近两步,盯住她闪躲的泪眼。
“寄信的人是妹夫,那周宅堂屋停的尸首是谁?周氏家大业大,若有歹人借机诓骗你去,借机讹诈你的钱财,你又当如何?”
“我……”
孟宴宁便更近一步,居高临下,阴影近乎笼罩她。
“冉冉,我知你心悲伤。但兹事体大,便不顾惜己身,也当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孩子是云冉的七寸,她顿时动弹不得,满腔的兴奋与热情,也因孟宴宁三言两语,化作梦幻泡影。
“依二哥哥之意,我该怎么办?”
“先回家,找你嫂子商量。”
倒也是个周全法子。云冉一时感激,谢过他的提醒,跟苏小莹上马车。
靠着车壁,她又忍不住拿出那封信反复阅览。
“爱妻冉冉亲启”,潇洒恣意的行楷,错不了,是周从之惯用的字体。他曾在书房窗下,揽着她腰身,一笔一划教她写字。他书写的习惯,说话的口吻,作为他妻子,她再了解不过。孟宴宁的担忧是多余的。
……阿娘竟然还起过让她改嫁的念头?
万万不能够,周从之还活着。她的夫君还活着。
*
孟宴宁眸色深深,目送送云冉马车行去。
佯装走的骆青岚却去而复返。
“孟兄,方才才喝了半盏茶,嘴里甚是寡淡,要不再随我去寻间酒肆喝两盅?”
孟宴宁平视他,“你不是说有事要忙?”
“这你也信?”骆青岚尴尬地搓了搓自己的鼻子,“我就是不习惯被那小娘子纠缠不休。她真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一个劲往我身上凑。”
孟宴宁哂道,“若觉得不合适,方才她问你家世,你为何不如实相告,你是个阉人?”
骆青岚顿时如蛇被人抓住七寸。
“哎,你小子。你小子。”他手指对方,半晌措不出辞,“我根本不喜欢她,为什么要交底?”
“……你不愿陪我喝酒,我自己去吧!”
*
孟宴宁不睬他,只从附近客栈老板处急借了匹快马,直奔渔村。
年初,他曾买通悍匪伪装海寇,劫持周从之回程的航船,把周从之逼得坠海,又从画舫里寻了个妓女窈娘,在渔村照看他。
只有周从之“死”了,他才能顺利地,说服云母,叫云冉改嫁,离开周家。
然周从之似乎也猜测到,窈娘不愿为他向周家寄信,竟从别的途径,设法把信寄到了云冉手中。
孟宴宁攥紧马缰,行如疾风。
是他胸有成竹,过于大意了……他将赶在云冉抵达渔村之前,让窈娘以看大夫的名义,支走周从之。
*
云冉心思漂浮,甫一回宅,便去找林无霜。听闻她和管事周冬晴去了布庄机坊,实在耐不住性子等,急急叫了几个护院家丁,跟她前往小渔村。
苏小莹本要和她去,但云冉担心有诈,只叫她在家待着。
赦县不大,周宅距离渔村也不过半天车马程,她恰好能在傍晚抵达。
路上,她再三催促车夫,总算在乌金坠海时,将将赶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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