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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而实现天下大治!
一念至此。
扶苏已有所意动。
这暂行分封的建议,的确最切实可行。
转念。
扶苏就眉头一皱。
王绾的建议不可谓不周全,而且还充分汲取了周代经验。
若是推行,大有可为。
但嵇恒都能看出其中利好,始皇又岂会看不出?
然现实却是,始皇不仅没听王绾建议,反而力排众议,执意推行郡县,这又是为何?
扶苏低眉思索着。
他很清楚,始皇这么做,定有其中道理。
他在脑海回想了一下,这几日看的竹简,却是没发现端倪。
扶苏苦笑一声。
事到如今,他也是明白了。
他的确看了不少资料,但实则就看到了皮毛。
暗处的门道,根本就没涉及。
若非嵇恒讲解,只怕还浑然不觉。
而这或许才是普遍情况,毕竟能晋升朝堂的,哪有什么等闲之辈?
一言一行都暗藏玄机。
他今后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扶苏又在脑海想了想,最终还是无奈放弃了。
他实在想不到始皇这么做的理由。
扶苏长身而立,面露苦涩道:“扶苏啊,你这连最基本的从政权谋都不懂,过去是怎敢妄谈仁善的?父皇当初便不止一次的教训过,国家大政,事事关乎生死存亡,你若是当初上了心,又岂会今时毫无所察?”
另一边。
胡亥挠了挠头,迟疑道:“难道分封才是对的?”
“不过你前面不是说秦跟周不一样吗?”
“而且分封若真有这么多好处,始皇怎么可能不采纳?”
嵇恒轻笑一声,道:“你说的没错,若分封真有这么多好处,始皇怎么可能不采纳?”
“而且王绾的建议,可是近乎得到了整个朝野的支持,以始皇的才情,恐怕一早就看出了其中利处。”
“但始皇是怎么做的?”
“始皇选择了跟朝野背向的郡县制。”
“原因就是你提到的。”
“秦不是周!”
“周能行分封,但秦不能。”
“王绾考虑的很周全,但他忽略了一点,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
“大秦跟周是不一样的!”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胡亥凝声道。
嵇恒大口饮了一口酒,嘴角露出一抹冷色,问道:“周天子统治天下靠的是什么?”
胡亥一愣。
这怎么还问起自己来了?
隔墙。
“是礼!”扶苏面色有些发白。
嵇恒漠然道:“是礼。”
“礼是什么?”
“礼是彰显贵族尊卑的东西。”
“周分封的诸侯,都是贵族,他们自然乐于用这套体系,去彰显自己高贵的身份,去确立自己的威信。”
“但秦不一样。”
“秦是法!”
“礼是上层贵族的东西,但法是下沉地方的。”
“礼是只需要让上层贵族接受,但法却是要天下所有人接受。”
“礼可以因俗而治。”
“因为礼不下庶人,能执礼的都是贵族。”
“只要贵族接纳了,底层民众接不接受,根本就不重要。”
“因为底层人本就无‘礼’。”
“因俗而治,是治不到底层人身上。”
“‘周礼’推崇的君臣有位、贵贱有别、尊卑有等,那是贵族之间才有的。”
“这一套很容易被地方夷人首领接受,只要不太过苛求,给到这些夷人首领足够的尊重和地位,他们自是乐于融入周礼的环境。”
“所以因俗而治能让民心归服。”
“然法不行。”
“法若是因俗而治,无异是各地异法。”
“到时天下依旧诸事皆异。”
“甚至会因为没有了动荡,让这些异样彻底稳固,就算朝廷日后废除分封,但法令异制的情况,早已深入人心,也早为世人接受,等到那时,再想‘一统’难度堪比登天。”
“齐地鱼盐丰富,商税很多,可以减农税。”
“楚地叛乱频发,因俗而治,当轻罪轻罚。”
“赵地对秦怨恨,因俗而治,当宽厚待之。”
“还有燕地多游侠,魏地多私学,韩地多风月。”
“若是为招徕人心,都选择因俗而治,势必要施惠于各地。”
“此举固然招徕了各地民心,但谁又考虑过关中?”
“孔子曾说过,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关中民众是随大秦征战天下的,他们是胜利者,结果过的还不如战败之地,这让他们会如何想?”
“或许朝廷可将六地因俗尽加关中。”
“但这样一来,那是大秦扫灭了六国,还是六国灭了秦呢?”
闻言。
胡亥脸色陡变。
连忙道:“自是秦灭了六国。”
嵇恒轻笑一声,道:“姑且不论这个。”
“就说六地因俗尽加于关中,那也意味着关中要改律令,如此折腾下来,朝堂能不能通过,朝廷能不能承担后果,关中民众会不会满意我不知道,但关中一定会自溃。”
“若是关中不变,六地因俗而治,六地本就律法宽松,而今天下一国,岂会不让关中人向往?”
“因而无论怎么做,一旦大秦选择因俗而治,都会动摇关中根基。”
“因为大秦的根基是法!”
“法岂能轻变?”
“所以始皇才会坚定推行郡县制。”
“大秦没得选!”
“因俗而治就不适合大秦。”
“大秦只能坚定的选择‘大一统’路线。”
“但这就陷入了另一个麻烦。”
“大秦推行的‘大一统’,在秦人眼中,的确是利国利民,但落到关东之民眼中,这些政策无疑都是暴政。”
“所以世人眼中的暴秦,‘暴’的非只是律令。”
“还有大一统!!!”
第025章 矫枉必须过正!
四下皆寂。
扶苏脸色发白,身形摇摇欲坠。
“是啊。”
“对关东黔首而言,大秦推行的‘大一统’,又何尝不是‘暴政’?”
“关中关东文化体制之间的冲突,我本以为靠行仁政就能缓和,而今看来根本就是异想天开,天下纷争五百余年,各制皆异,想实现真正的文化体制大一统谈何容易?”
“又岂是朝夕能做到的?”
“道阻且长!”
“正如嵇恒所说,大秦行不了分封。”
“大秦一旦行了分封,自身就崩溃了,父皇正是看出了这点,所以任凭朝堂一边倒,也始终未退后半步。”
“大秦行了郡县,就注定要行‘大一统’。”
“但移风易俗岂是易事?”
“天下动荡五百余年,期间各国变法不断,在这种大变局下,也造成了各地不同的文化体制,这些文化体制,必然是最适合各地实际情况的,大秦想在天下推行自己拟定的‘大一统’,其中的阻力可想而知,也肯定会遭致关东黔首抗拒。”
“而今的沸反盈天,或许是早已注定。”
扶苏脸色有些难看,随即目光就变得坚决,冷声道:“正如嵇恒所说,五百余年,分封制的弊端,早已尽显。”
“大秦今日之一统,为的就是破旧迎新。”
“是故,抉择之难,的确是亘古未见,但若不思革故鼎新,不思变法图治,依然走‘法先王’的老路,天下在短暂止歇之后,也定会再度陷入分治裂土动荡,而这岂是天下之幸?岂是华夏之幸?岂是大秦之幸?”
“就算‘大一统’道路难走,大秦也依旧会勇往直前。”
“动荡也,大争也。”
“就是源于天下怨怼周代之旧制!”
“而大秦一统天下,推行大一统之制,就是力图为天下,争出一条新路来。”
“纵然黔首怨恨交加,大秦也绝不会回头!”
“也回不了头!”
扶苏眼神无比坚毅笃定。
起初,听到分封制的便处,他的确颇为意动。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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