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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
“功利不守,天下易手。”
嬴政摇摇头,目光看向案头书卷。
这是蒙毅的上书。
“赵高……”嬴政目光冰冷,凝神注视着这卷竹简。
他本想赦免赵高。
一来赵高服侍自己几十年,用起来顺手。
二来赵高机敏,他现在身体不济的情况下,有赵高在侧,能规避很多问题。
胡亥跟赵高亲近,他可以理解。
但亲近到胡亥向扶苏开口,让扶苏替赵高求情。
这让嬴政心生警惕。
赵高此人很会察言观色,也很有能力,交给他的事,一般都能处理的很好。
他之所以想赦免赵高,主要是因身体不济,需要一个用着顺手的人,来帮自己做一些事,等到他将朝堂布局完成,赵高也会随之被免官,到时就算他出事,扶苏也能坐稳朝堂。
现在扶苏已转向,开始专研起权谋。
而赵高为自己近臣。
两人若因此事结上关系……
嬴政目光一寒。
他可以容许扶苏学权谋,因为扶苏为长子,也是他既定的储君,而且扶苏本就不通权谋,也非是天资卓越之人,让扶苏专研几年,也难以对自己构成威胁,加之扶苏忠孝,他不担心扶苏生有异心。
但赵高不行。
赵高本就善于专营。
又一直待自己身边,知道太多事情了。
他不喜不受自己控制的事。
一念至此。
嬴政压下了赦免赵高的想法。
至少在扶苏没给出明确答复之前,他不会再动赦免赵高的心思。
这也算是一个给扶苏的考验。
日暮时分。
宗正嬴腾带着几份竹简回了宫中。
嬴政高坐其上,淡淡的看着宗正,道:“嵇恒的情况这么快就查明了?”
嬴腾道:
“回陛下。”
“嵇恒为嵇氏族人,这般大族身份显贵,很容易查出底细。”
“嵇恒未到咸阳时,年岁不过十二三,在蓟城做的事不多,臣这段时间将城中嵇氏族人都盘查了一遍,再花了几天时间核实,确定无误之后,这才将嵇恒的资料整理上书。”
“请陛下过目。”
嬴腾将手中竹简高举过头顶。
嬴政向旁边眼神示意,当即就有一名宦官,轻手轻脚的走到嬴腾身边,恭敬的行了一礼,而后双手高捧着接过竹简,小心翼翼的去到嬴政大案,把这几份竹简放到了案边。
嬴政淡淡扫了几眼,并没有去翻阅,淡淡道:“宗正,给朕讲讲这嵇恒吧。”
“诺。”嬴腾应声道。
“嵇恒一脉在嵇氏目下算是旁支。”
“族中地位并不高。”
“八岁时开始识文断字,正经的由夫子授课,只有四年。”
“燕国覆灭后,举族迁至咸阳。”
“来咸阳后,嵇恒便跟原韩国公子韩信,原齐国公子田安等人混迹,不过韩信、田安等人大嵇恒不少,嵇恒充其量就是一小跟班,后面朝廷迁五十万贵族、豪强于岭南,韩信、田安等人都在其列。”
“而嵇氏因家族衰落,并未被列入其中。”
“固嵇氏一直留在咸阳。”
“只是因嵇氏家道中落,难以再继续供人挥霍,嵇恒等嵇氏子弟,也不得不考虑谋生,嵇恒是一惫懒之人,不愿放下身段,去做变卖劳力的人,选择去跟一些儒生变卖吆喝。”
“多次说些言语不逊的话。”
“在七个月前,再次聚众诽谤,最终为人揭发,被锒铛下狱。”
“此后便一直被关在诏狱。”
嬴政目光微寒,沉声道:“他是如何诽谤的?”
“这……”嬴腾一下怔住。
“说。”
嬴腾擦了擦额头冷汗,颤声道:“最开始是,‘渭水不洗,口赋起’,然后是‘亡秦者,胡也’,七个月前,说的是‘阿房,阿房,亡……亡始皇’。”
“还有呢?”嬴政道。
嬴腾摇了摇头,道:“目前打听到的就这些。”
“嵇恒过去主要流连风月,根本就不晓大秦政道,加之燕国覆灭,嵇氏衰落,他又喜欢跟六国余孽及儒生交集很深,所以对大秦怨恨很深。”
“此人无法无君,坑杀最合适不过。”
“请陛下明鉴。”
嬴政默然了一阵,突然揶揄冷笑道:“宗正,你小觑了此人。”
“此人之才不输尉缭。”
“尉缭长于军事,善于战略战术。”
“此人长于政道,深谙天下大势。”
“识文不过四年,流连勾栏瓦舍,只是掩人耳目罢了。”
“他跟各国公子交往才是真心,只是他未料到,嵇氏会衰弱这么快,以至自己被留在了城中,最终空有满腹才华,只能在口头上呈威风,而他更想不到的是,朕会突然对‘妖言惑众’者下手。”
“一切或自有天数。”
嬴政抬起头,看向了殿外。
嬴腾眉头一皱,有些不明所以。
嬴政收回目光,淡淡道:“此事有劳宗正了。”
嬴腾道:“都是臣分内之事。”
“臣告退。”
嬴政微微颔首。
等嬴腾彻底走远,嬴政目光微冷,道:“嵇恒,你还真是给朕出了道难题啊。”
第037章 穷者变,变则通,通则达!
两天后。
嵇恒再次走向那间小屋。
胡亥早已等候多时,只是面色有些尴尬。
屋中有两大案。
其中一案上摆着两壶酒。
嵇恒淡淡的扫了一眼,席地坐下,摇了摇酒壶。
分量很足。
“我还不至于在这方面弄虚作假。”胡亥尴尬的笑了笑,瞟了眼一处墙壁,随即转移了话题,道:“今日,准备讲什么?”
嵇恒沉思片刻,缓缓道:“讲一下改革吧。”
“这是天下形势中最后一部分。”
“也是最切实的部分。”
“春秋战国开始,天下彻底进入战乱,在群雄争霸途中,大量诸侯国覆灭,最终形成七国鼎力。”
“七国能脱颖而出,都有其自身原因。”
“关键就在于求变!”
嵇恒面色如常。
在看到两壶酒时,他就知道,这季公子是已查明,隔墙是真有耳了。
只是他并没有点破。
也无心点破。
他讲的都是形而上的东西。
能理解的人,自然能理解,若理解不了,就算全听完,也依旧是懵懵懂懂。
因为他讲的是周秦大变局之纲要!
诚然。
他可以讲一些形而下的东西。
比如讲怎样提高生产力,或者改良耕作方式,以及让造纸术,指南针,火药,印刷术等提前问世,但最终并不会改变什么。
在天下集权的形势下,趋稳保守会是未来主流,只要风气不变,就算让再多东西问世,最终都会泯然天下。
亦如后世。
火药被用于制造烟花。
指南针被用在风水上。
造纸术、印刷术的问世,并不会促进社会进步,只会让底层受到的压制更狠,也会加速上层对知识的垄断,让天下的愚民、疲民政策,执行的更加彻底。
百家的兴盛,源自天子失官,学在四夷。
随着天下一统,思想一统已成共识,现在民间尚还有藏书,底层人还能求学,等到这些东西问世,朝廷这个暴力武器,将会得到进一步强化,底层也会越发失去话语权。
以至成为真正的愚民。
这非天下之幸。
也是嵇恒不愿见到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世人知晓,这场变局并未结束。
而想真正结束,需要诸事皆变。
眼下只是刚刚开始。
“求变?”胡亥低语一声,兴趣不是很高。
隔墙。
扶苏却心头微动。
“变?”
“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变法?”
“变国家,变治道,变生计,变民众。”
“变天下文明之蕴涵!”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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