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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讲等级特权,法家同样也讲。”
“儒家提倡孝道,法家亦然。”
“儒法两家在很多方面根治是一样的。”
“这其实很正常。”
“儒家从孔子开始,就在天下广布私学,受儒家影响的士人太多了,就算有心摒弃,但最终在所难免会受到干扰,就算是深谙人性的商鞅尚且如何,如何天下其他人?”
“而儒法真正的分野是从商鞅开始的。”
“商鞅也只算半个。”
嵇恒灌了一口酒,深吸一口气。
继续道:
“商鞅是魏国人。”
“商鞅入秦的时候,带着李悝所著《法经》,魏国经变法私学盛行,商鞅难免会受到儒学影响,这点从商鞅跟孝公初见面时就可以看出,商鞅最开始讲的是儒家的‘王道’。”
“但王道不为孝公所喜,最终商鞅在近被放弃的时候,才第一次道出了‘霸道’。”
“商鞅的变法跟李悝、吴起等人的变法不同,他的着力点不再固守于儒学,而是着重针对人性。”
“因而商鞅的律令很反人性。”
“人世间自来推崇的宗法家庭,被商鞅彻底摒弃,一户人家最多只能有五人,子女成家之后必须分家,不讲人伦,不讲人情,完全按律令执行。”
“反对礼制、提出‘好利恶害的人性论’、不法古不循今的唯物历史观。”
“人生有好恶,故民可治也!”
“从商鞅开始,儒法两家正式分野。”
“但也只有商鞅主政时期。”
“等到商鞅被杀后,大秦律令进行了一定程度删改,儒家的孝道重新回归,刑无等级变成了刑有等级,宗法制度卷土重来。”
“不过商鞅的政治遗产还是很丰富的。”
“他给法家定下了公平公正!”
“除了商鞅之外,另外一个不同于儒的‘儒生’,是韩非子。”
“他所著《韩非子》只讲两个字。”
“规矩!!!”
“自此法家的思想,就从最开始的赏罚,变成了赏罚分明,公平公正。”
“万事需有规有矩!”
“世间一切都得按制度办事。”
“只是商鞅、韩非子等想法过于无情,因而也是受到了天下口诛笔伐,大秦目下的确是以法立国,但实则跟商鞅当时的法制,已有了显著的区别。”
“而今的大秦是阳法阴儒。”
“以法家为统治工具驭民,用儒家的忠孝礼义信驯民。”
“这一套体系目前而言的确最为合适。”
“但我其实并不看好。”
“因为现在的法家,又回到了当初,商鞅当初好不容易将法家摘出来,另成体系,但这些年,法家却渐渐走上了老路,又回到了最初的那片叶子上,眼下的确法家得势,叶面朝上,但谁知道,未来不是儒叶朝上呢?”
“到那时,天下又将何去何从?”
嵇恒摇摇头。
他停了下来,喝起了酒,吃起了饭。
屋内静谧。
仿佛听众都被震撼住了。
第044章 儒家一定会卷土重来!
“言归正传。”
“管仲的变法之所以为后世淹没。”
“原因有二。”
“其一是齐国一世而衰。”
“因为齐国衰亡的太快,以致以商治国的理念,不为天下诸侯接受。”
“齐国经管仲变法之后,国力可谓远超其他,但齐国却选择不扩军,不兼并的‘和平称霸’,还一直主张‘尊王攘夷’。”
“这种腐旧的观念无疑为后世君主不喜。”
“但其实也情有可原。”
“毕竟管仲变法时,周天子虽开始失权,但威望尚存,齐国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吞没兼并之举?”
“第二点是管仲思想跟儒家思想背驰。”
“管仲变法意图是刺激商贸,鼓励消费,以商止战。”
“而儒家思想,力推的是‘以民为本,轻摇赋税,克己仁义’,这些观念在管仲变法中,却无一条能对应。”
“自不为以后世儒生为主流的士人认可。”
“加之李悝变法成功,因而在儒家框架下进行改革,日渐成为了天下主流。”
“这方面暂且不谈。”
“齐国经管仲变法之后,得鱼盐之利,从一个积贫之国,一跃成为了春秋霸主,虽只持续了一世,但从这次变法之后,齐国的财政始终没有得到太多削减,更是因此滋生出大量的商贾大富。”
“后续的邹忌变法,实则很是轻微。”
“只改进了一下人才制度,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多动。”
“秦齐之间的冲突。”
“在商!”
“从管仲变法开始,齐国因渔业跟盐业发达,出现了大量走卒贩旅,也促就了大量的商贾大富,过去齐国收税至多就三成,而秦对商品却是收重税,最高甚至高达五六成。”
“这显然不为齐地的商贾大富接受。”
“管仲变法中,我最认同的一点,是‘以商止战’。”
“以商止战过去一直为世人漠视。”
“主要原因在我看来,还是因儒家的兴盛。”
“天子失官,学在四夷。”
“先师孔子第一次打破了旧日贵族垄断学识的局面,变‘学在官府’为‘有教无类’,通过言传身教的形式,将自身的所思所想传至天下,让无数士人因此受益,但也正因为此,也让无数人受到了儒家影响。”
“以至不敢轻易否定儒学。”
“但在我看来,世人将孔子过于神化了。”
“而今的儒学,早跟孔子身传的儒学不一样了,若是孔子在当世,恐也会为世人认作异端。”
“我认为管仲的‘以商止战’,比儒学更适合一个国家。”
“管仲的所谓‘止战’,指的是防止战争为治国第一要义,这里的战争既指内战,也包含外战斗。”
“就国家内政而言,‘以商止战’是发展商品经济,让国民富裕而不至于造反。”
“民以食为天。”
“若民众能维持最基本活着的需求,谁还有心思想着造反呢?”
“而对于外战而言,‘以商止战’就是扩大对外贸易,并以军事的威慑力维持均衡,通过商战的形式,不断削弱对方的力量,最终实现不战而屈人之兵,让对方彻底一蹶不振,到时无论是兼并也好,还是奴役也好,主动权完全在我这边。”
“虽然短时想实现有些困难,但管仲提出的这些想法,未尝不是一条可探索的道路。”
嵇恒侃侃而谈。
他已将关东六国变法尽数讲完。
魏国的私学,韩国的手工业,楚国的贵族,燕国的王道传统,赵国的胡人,齐国的商贾大富。
这些就是各地目前最棘手最难解决的部分。
秦廷会如何解决,他并不关心。
他将酒壶放在案上,如往常一般,将辛辣的羊骨汤倒入粳米,稍加搅拌,随即大口吞咽起来,丝毫不顾及形象,不时还小酌一口,神色无比的陶醉惬意。
胡亥双眼木然的看着嵇恒。
嵇恒后续所讲,他根本没有听进去。
他的脑海一直在想一件事,如果真按嵇恒所讲,大秦会何去何从?
儒法一体。
谁能保证儒家不会卷土重来?
到时……
大秦还是大秦吗?
胡亥咽了咽唾沫,脸色发白道:“嵇恒,我有点没听懂,你再给我讲讲,去年始皇就已下令焚书,尤其是《诗》《书》《春秋》等儒家书籍,几天后,还要坑杀一些儒生,现在博士学宫的博士尽数出逃,大秦哪还有儒学的容身之地?”
“儒家怎么可能取代法家?”
胡亥一脸不信。
嵇恒轻笑一声,放下手中木筷,淡淡道:“你认为不可能?”
“不可能。”胡亥坚定的摇头。
嵇恒嗤笑一声,不置可否道:“李斯你知道吧。”
“知道,当今的大秦丞相。”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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