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页(1 / 1)
('
虽王次仲祖上被贬黜,但他骨子里依旧有股傲气。
也始终不认可秦制。
只是程邈后面出狱,为秦廷器重,掌文字改制,更是多次力劝王次仲,这才让王次仲同意来咸阳,不过即便如此,王次仲并不认可自己是为秦廷效力,只认作是不想自外于天下文明,一心只在宏阔深远的文字改制。
王次仲道:“我虽不知嵇恒为何许人。”
“但他定是燕人。”
“如此文华笃厚之人,却为秦廷草草滥杀,此等苛暴已是自绝于文明。”
“我王次仲不屑再为秦廷耗去白头!”
王次仲怒气横生。
程邈沉声道:“王兄,你我之夙愿,皆为文字改制。”
“我程邈岂是贪恋官职之人?”
“而今有嵇恒石刻在前,却是给了我们拨清文字改制迷雾的机会,若能借此,让隶书彻底问世,并为天下接纳,此等功业,上可对天,下可对地,才不负我等奋斗一生。”
“何以要在此时因小失大?”
王次仲面色稍缓,并未再开口。
……
咸阳宫。
嬴腾恭敬一礼,道:“回陛下,夏老太医已将药方拿到,从其模样来看,药方当为真,不过还需时日试药。”
嬴腾顿了一下,面色微异道:“嵇恒确是一多才之人。”
“此人隶书颇为精通,文字功底尚还在勘字署官员之上,为程邈等人赞许,此人在医药方面同样天赋异禀,他石壁上留有一副残方,似有止疼之效,为夏无且推崇。”
随即。
嬴腾面色一沉,凝声道:“臣现在有所担心,此人毕竟为六国余孽,他这药方?”
嬴政漠然扫了嬴腾一眼,冷声道:“嵇恒已经死了。”
嬴腾脸色一白,连忙道:“是臣失语。”
嬴政道:“扶苏近来如何。”
“长公子近来一直在刻苦读书,几乎手不释卷。”嬴腾道。
嬴政冷冷的道:“刻苦有时不一定有用。”
“世间的道理就摆在那。”
“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
“《商君书》、《韩非子》一共才多少字?这大半月时间,足以他观阅几十上百遍了,而今还死抱着书籍,又哪有真静下心,去思考其中蕴含的道理?”
“渴而穿井!”
嬴腾苦笑一声。
陛下对长公子的要求太高了。
过去长公子沉迷儒家学说,而今好不容易调转方向,开始苦读法家经典,能有如此大的转变,已十分不易,哪能再要求更多?
但他也清楚,陛下对长公子的看重。
因而并不敢多言。
嬴腾又说了几句药方之事,便识趣的退出了大殿。
殿内。
嬴政目光如常,心中权衡起一事。
方士!
他过去需借助药石,来强行提振精神,若是嵇恒的药方有效,他的身体应能得到不小恢复,到时方士炼制的药石,对他的作用就不大了。
嬴政神色阴晴不定,最终并未彻底否决。
他缓缓道:“徐福的出海时间在立冬潮平之时,现在距立冬尚有数月时间,两三个月内,足够夏无且验证药方了,若是药方果真有效,徐福等人就没有太多用处了。”
“到时就一并清理了。”
“孔子不语怪力乱神,大秦历代先王先君,也从不服用方士药石,唯朕这些年靠方士之术残喘。”
蓦然间嬴政长叹出声。
眼中难得的露出几分感伤。
“还有三个月。”
“朕就再等三个月。”
“嵇恒,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大殿重新归复平静。
嬴政已收回心神,全神贯注的投入到奏疏批阅中。
殿外秋风瑟瑟。
住在西城的嵇恒已习惯了日常生活,而扶苏距离禁足结束也快了。
九月中旬。
扶苏一月的禁足结束了。
第081章 见事贵见缺!
金秋九月。
清风凉爽,高远辽阔。
嵇恒宅在院中,一个月时间,他很有闲情的,去造了把躺椅,眼下刚吃过午饭,草草收拾一番,就持着一柄竹扇,在树荫下悠闲的休憩着。
院中骄阳似火,他却很是恬静。
这时。
屋舍外响起一阵细索脚步声。
并未经过嵇恒同意,虚掩的屋门就被推开。
两名男子大步迈进。
正是前段时间被禁足的扶苏,以及尾随而至的胡亥。
见到嵇恒,扶苏躬身一礼,十分客气道:“扶苏见过嵇恒先生,过去在狱中,并非有意隐瞒,望请先生莫要见怪。”
嵇恒挥了挥竹扇,驱赶着脚边的蚊虫,随意道:“我只按自己规矩办事,伯秦也好,长公子扶苏也罢,与我而言,并无多少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次带的酒可足够。”
扶苏微微点头。
他朝身后一挥手,几名士卒将四壶酒,摆在院中案几上。
扶苏这才道:“嵇先生的规矩,扶苏是知晓的,这次正是奉命来还酒。”
嵇恒从躺椅上站起,将案上的酒壶随手拿起,放置在身旁,而后重新躺了下去,好似扶苏二人的到来,对他并无任何影响。
胡亥也躬身一礼,脸色略显怪异,道:“嵇……先生,我非是什么‘季公子’,而是大秦幼公子,胡亥。”
“见过先生。”
“你们的身份,我早知晓了。”嵇恒扫了扶苏兄弟二人,指了指一旁阴凉下的竹席,淡淡道:“你们自己找位置坐吧,我就一懒散人,也不怎么会接待,就这么将就一下吧。”
“理应如此。”扶苏再度一礼,去到席上坐下。
胡亥也跟着坐了过去,只是眼中颇为不解,疑惑道:“你怎么猜到我身份的?我过去没有表露过啊?”
他神色很是惊疑。
嵇恒没有急着回答,从一旁取出一壶酒,将壶中酒倒入铜爵中,几眨眼时间,他身前的铜爵就已斟满,整个屋舍瞬间弥散出浓郁的酒香。
这时,嵇恒才把目光看了过去,淡淡一笑道:“过去的事,已不重要了,也无太多意义。”
“你若想听,我可以讲。”
“不过你们带两壶酒来,恐并非想听这个。”
说着。
嵇恒汩汩大饮几口。
铜爵中的美酒,肉眼可见的减少。
胡亥面色一滞。
他尴尬的看向扶苏,却是不敢再开口。
扶苏这次本为独自见嵇恒,只是他在知晓后,执意要跟着前来,但归根结底,这次跟他并无太多干系,因而是没资格越俎代庖的,只得歉意的笑了笑。
不过看向嵇恒的眼神也颇为幽怨。
在他看来,也就顺口回几句的事,何必要这么斤斤计较?
扶苏笑道:“扶苏这次前来,的确有很多事请教,但幼弟所问,也是我心中疑惑,嵇先生但讲无妨。”
扶苏回答的从容而体面。
嵇恒自无不可,缓缓道:“秦改制天下,但一些东西还是沿袭了下来,伯仲叔季,便在其中,季为幼,伯为长,如此轻易就能拿到酒,族中定有高爵之人,至少有人位列‘侯’,加上你自称‘伯秦’,‘秦’乃国字,关中唯公室才有资格用。”
“大秦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为属籍。”
“你们身份自呼之欲出。”
闻言。
扶苏露出一抹苦笑。
伯秦二字是天下一统前,他为自己出入地方取得,既表排行又藏姓氏,只是随着天下一统,这个名字已然不合时宜了。
扶苏道:“多谢先生解惑。”
随即,扶苏端正身子,缓缓道:“嵇先生,我此次前来,是想请教治国之法。”
“治国?”嵇恒眉头一皱,摇了摇头,道:“那你可以回去了。”
“为何?”扶苏一愣。
“我一庸人,不会治国。”嵇恒道。
胡亥这时急声道:“嵇恒,你之前不是说的头头是道吗?为何现在又说自己不会了?” ', '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