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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最大的原因便在‘官产’。”
“也可以说是民产。”
“对我而言,两者差别不大,但其实都不准确,正确的讲,生产盐铁的,当是集体,而后商贾是跟集体进行议价,朝廷为公证。”
“朝廷从始至终都只起监督跟收税的职能。”
“并不参与任何生产运输管理。”
扶苏眉头一皱。
他有些理解不了‘集体’是什么?
是官?还是民?
但他并未纠结,问道:“那为何当时不说明?”
嵇恒道:“因为做不到。”
“而今大秦连天下尚且都不能稳固,岂能再好高骛远,想法高远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更要结合实际,人要脚踏实地。”
“变民众。”
“大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闻言。
扶苏瞳孔微缩。
他猛的看向嵇恒,眼中露出一抹惊疑。
他已经意识到,嵇恒之所以愿意出手,并非真是为了救秦,而是在拿秦做一个尝试,借此完成他口中的‘天下变革’。
扶苏目光微冷:“先生有些过了。”
嵇恒轻笑一声,小酌一口,淡淡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想要的变革,跟过去的变法不同,我并不希望天下动荡,唯有太平安宁,我想做的一些事,才能有机会去实现。”
“我跟你的目的现在是一致的。”
“始皇知晓吗?”扶苏问。
“当你把这个想法呈上去的时候,不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吗?”嵇恒轻笑道。
闻言。
扶苏却是一愣。
他却是不明白,其中哪有答案。
他深深的看着嵇恒,嵇恒却没有再说的念头,自顾自的喝着酒。
扶苏眉头紧锁,在脑海中回想着面见始皇的场景,在回想了数遍后,他猛的抬起头,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竹简。
那份自己亲手写的竹简!
就是问题所在。
上面的内容,虽是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写的,但未尝不是嵇恒在借自己之手,将此事告知给始皇。
这实际算不上是告诉。
而是试探。
嵇恒跟始皇在当初见面时,似乎定下了一些东西,只是嵇恒心中似有担虑,故才特意用一些‘不合时宜’的内容,去进行了一次试探,借此想试探出始皇真正的态度。
始皇态度则很坚定。
自己在去面见始皇时,尚未将竹简呈上,始皇就直接告诉自己,今后不要再将跟嵇恒有关的事告知了。
始皇后续还直说。
只要目的能达到,那就是好办法。
想到这。
扶苏脸上露出一抹苦涩。
他已经想明白了。
父皇当初告诉自己的‘大政小改’,并非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说给嵇恒听的,从始至终,自己都只是父皇跟嵇恒的传话中间人。
只是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嵇恒说了什么不重要,竹简上写了什么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始皇的态度。
是信任!
当自己拿着那残缺的内容,面见完始皇,再主动来请嵇恒出手时,嵇恒就已清楚了始皇的态度。
从始至终。
都只是嵇恒跟始皇在对话。
跟自己无关!
始皇对自己的要求,也并非是让自己力挽狂澜,只是想让自己在嵇恒身边,学会脚踏实地,不要整日将书中学识奉为圭臬。
扶苏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他将鉏放下,恭敬的执礼道:“是扶苏失礼了,请先生见谅。”
嵇恒微微颔首。
他挥了挥衣袖,让扶苏继续锄地。
扶苏看着脚下的鉏,苦笑一声,老老实实的拿在手中,安分的锄起了地。
嵇恒缓缓道:“我可以出手,不过有个条件。”
“我要盐铁万分之一商税作为报酬。”
“不过这些钱会交由你保管,当我需要用钱时,会让人找你要钱。”
“若年末有结余,剩下的就送你了。”
扶苏点头同意了。
他其实没想过会这么顺利。
而今听到嵇恒答应,还不禁有些恍神。
随即,他开口道:“嵇先生,关中各大盐铁商贾的信息都已收集齐全,等我回去后,就立即派人送过来。”
“那些东西有就行,等你约定好跟商贾见面时带上,我就没必要看了”嵇恒摇了摇头。
“也好。”扶苏点点头,又道:“不知嵇先生准备以何身份示人?”
闻言。
嵇恒却难的迟疑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周身,早已沾满了风尘的世俗气,也早已没了青年该有的愤世嫉俗跟嫉恶如仇。
若是自己的第一世,他恐会恬不知耻的称自己为‘同志’、‘达瓦里希’,甚至还会洋洋自得的给取个‘德赛’,兼具德先生跟赛先生。
只是现在,他已没了那个胆量跟勇气。
也实在不敢去冒犯。
更没资格。
嵇恒抬起头,望着洁净无暇的天空,喃喃道:“在这千古变局之中,我嵇恒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蹉跎无尽岁月,就勉强会了点中庸皮毛。”
“如此……”
“就叫我钟先生吧。”
“若能实现毕生宏愿,便是为这世道送终。”
“若是不能,便是为自己送终。”
“钟先生……”嵇恒在嘴中反复咀嚼了数次,最终满意的点了点头,神色欢愉道:“此名甚好。”
“甚好!”
第097章 根没死,就能活!
“钟先生?”
扶苏低语几声,将这名字记住。
他手下的鉏继续在地上刨动着,同时问道:“嵇先生,那我需要为你准备些什么?”
“一袋沙?一袋盐?”
嵇恒押了一口酒,神色微异的看了扶苏一眼,摇了摇头,笑道:“这些东西没有必要准备,商贾他们精通的就是行商之道。”
“只需略微提及,他们自能明白。”
闻言。
扶苏面色一滞。
随即也想明白了缘由,嵇恒当日之所以讲那么透彻,只是因为自己跟胡亥不懂行商,所以才特意讲那么细,但他们不懂,并不意味着商贾不懂。
那是商贾吃饭的家伙。
他们又怎么可能想不清楚?
“是扶苏多虑了。”扶苏苦涩一笑。
嵇恒收回目光,将酒壶护在胸间,在脑海思索了一下,缓缓道:“你前面说将商贾的资料找齐了,其中可有行贿官商勾结之事?”
扶苏略一沉思,点头道:“有。”
“还不少。”
“每个商贾几乎都跟官吏有过钱财来往。”
嵇恒冷笑一声,道:“那事情就好办了,按照查出的资料,一个一个的抓,将这些贪污受贿的官员全部绳之以法。”
扶苏一愣,面露不解。
他知道这些官员罪无可恕,也一定会被查处,但现在不是在弄盐铁之事吗?怎么突然变成惩处官员了?
扶苏迟疑道:“嵇先生,当下不是先解决盐铁之事吗?若是贸然对贪污受贿的官吏下手,恐会为商贾发现,这岂非是在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嵇恒冷笑一声,不屑道:“蛇能跑,商贾能跑吗?”
“不能。”扶苏利索的答道。
“既然不能,那就尽管打草。”嵇恒眼中闪过一抹冷色,不在意道:“商贾这些年过的太舒适了,也是时候让他们紧张一下了,商贾的弦绷得越紧,对我们后续进行谈涉也更有利。”
“另外。”
“官吏不要一口气抓完。”
“稍微抓慢一点。”
“留几个小鱼小虾,让他们将官吏出事的情况,暗中泄露给这些商贾,让这些商贾先急躁不安起来。”
“与此同时。”
“在官吏被抓的同时,去将关中各大盐池、盐井、铁矿全都控制起来,只准进不准出,也不准任何人传信,一切等咸阳的消息。”
扶苏心头微动。
他隐隐猜到嵇恒的心思了。
嵇恒是故意想让商贾感到焦虑恐慌。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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